精神病院的醫生剛準備把我收進病房,劉小月就匆匆趕來了。
很顯然,主治醫生覺得一個所有表情都喪失,就隻剩下哭哭啼啼的病人,基本上已屬於病入膏肓了,所以,便毫不客氣地拿走了我的手機,毫不客氣地從我的手機通訊錄找到了那個備注為“姐”的電話號碼。一個電話打過去,就把劉小月召來了。
劉小月也不知道給醫生說了什麼?反正就把我這個警察指定的目擊證人給堂而皇之地帶走了。
回到家後,她不由分說地就扒掉了我那一身滿是汙血的舊衣服,然後把我推到洗手間,打開花灑,兜頭就給我衝了下去。
典型的劉小月風格,簡單,粗暴,但卻能從最根本上解決問題。
洗過澡後,我覺得疲憊像山洪爆發似的,倒頭就睡了過去。
可我睡得並不踏實,一個接一個的噩夢窮追不舍地追趕著我,我不停地跑著,喊著,醒來時枕頭都被汗水浸濕了,而身體卻脹疼的就跟被人吊起來毒打了一頓似的。
正在恍惚不清,卻猛不丁地聽到身邊傳來一陣暴喝:“小西,你給我說清楚,這兩天你到底去幹什麼了?”
望著劉小月那雙手叉腰孫二娘似的模樣,我不覺一陣膽寒。雖然她已經準備進軍古宅給沈家大少當生娃工具去了,可要是讓她知道我不但無藥可救地愛上了她曾經的愛人,且還連累的他現在生死不明,不知她會不會手起刀落,直接送我到那一輩子去?
劉小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恨鐵不成剛地罵:“小西,你還真是一個死性不改的禍秧子,咱們才剛分開幾天呀?你怎麼就會招惹上黑社會了呢?招惹了黑社會也就罷了,怎麼還會被人送進了精神病醫院了呢?你說呀,快說呀……。”
我囁嚅著張開幹裂的嘴唇,剛想坦白從寬,卻突然發現腦海中的影像交替浮沉,錯綜複雜,那些離奇且荒誕的經曆明明就在嘴邊,可心中卻空空如也,不知從何說起?
劉小月突然腦洞大開,哆哆嗦嗦地問:“小西,你,你不會是被人強暴了吧?”
我也懶得給她解釋,歎了口氣,說:“姐,我想喝粥。”
劉小月愣了一下,終於還是下樓去給我買粥了。
我想,那些精神病院的醫生之所以判定我為神經失常,並不全是空穴來風。至少,我現在已經神情恍惚的分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又是幻覺了?隻要一閉上眼睛,那些鮮血便鋪天蓋地般充斥了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嘩嘩流動的血液,到處都是那種溫熱,粘稠,濃鬱,苦澀的血腥之氣……。
我攀住窗欞,使勁地向上攀爬,竭力想要逃離那片快要淹沒我的血色海洋。
當劉小月打開門,看到我攀住窗戶,壁虎一樣趴在牆壁上時,跟被人當頭一棒似的,頓時傻眼了。
過了足足有一分鍾的時間,她才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伸出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問:“小西,這是幾?你……你知道嗎?”
我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是一陣嚎啕大哭:“姐,我沒瘋。真的,我隻是奇怪,咱們的……房間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鮮血呢?”
真的,我沒瘋,隻是悲傷,已經把我的理智淹沒了。
我那半瘋半傻半癡半呆的樣子把劉小月嚇壞了,她二話不說,一個電話就給我召來了一個出診醫生。那醫生也很幹脆,一上來就給我打了一針鎮定劑。
托那針鎮定劑的福,我倒是死去了一樣狠狠地睡了一天一夜。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個靜悄悄的房間裏。冰涼的地板上,並排躺著一對中年男女。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那男人麵前,用衣袖溫柔地清理著他臉上縱橫交錯的汙血。
我說:“爸爸,我想給你講個笑話,零度小鎮的人都說你死了,怎麼可能呢,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答應要給我舉辦一個生日宴會的嗎?”
我的爸爸冷冰冰地板著臉,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我漠然相向。
我又爬到那女子的身邊。她的臉蛋雖然腫脹了,變形了,但柳眉杏眼,皮膚白皙,依然不難看出曾是一個百裏挑一的清秀美人。我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媽媽,睡得時間太長會變醜的,你快點醒過來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答應要給我梳最漂亮的小辮子嗎?”
我那個常常笑意盈盈的媽媽,居然也像爸爸一樣板著臉,固執地不肯理我。
他們就那樣毫無聲息地躺在那兒,陌生人一樣對我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