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沈奕雄又不知所謂地爆笑起來。我都懷疑這哥們是被敵敵畏喂大的,若不然,這麼嚴肅正經的場所他怎麼還有心情頻頻笑場呢?
沈奕英盯著我,良久不發一言。那鏡片下麵躲躲藏藏卻又幽深莫測的小眼神,讓我不由得聯想起當初在山林別苑時,被沈奕可和他的軍師團定位為頭號天敵的那位“二少”。截止到目前,我還不能肯定此二少就是彼二少,但至少我可以確定一件事,眼前的這位二少,絕非如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平庸,窩囊。
他的眼神和我對峙了一會,卻莫名的笑了,回頭對沈奕可說:“大哥,這小丫頭是哪個美人身邊的呀?厲害的很哪。”
這王八蛋果然夠雞賊,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死穴在哪裏?的確,要是讓劉小月知道我居然把古宅的這幾位少爺都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估計一口氣提不上來都會直接暈厥了過去。
姑且不論身邊有個這麼粗野的傭人作為主子會有多麼的丟臉,但就以劉小月那種攀龍附鳳的性情,肯定還指望著有朝一日為大少誕下子嗣後,小叔嫂嫂一家親呢,如今被我這麼一攪合,全麵崩盤,估計再想修複,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這個覺悟一經出現,我就跟被人冷不丁地紮破的氣球一樣,再也沒有底氣張牙舞爪了。
好在,沈奕可並沒有回答沈奕英的話,隻是緊緊地盯著我,語氣冰冷地說:“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要是摔死了,幽幽閣連副棺材錢都不會給你出。”
我不勝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我都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怎麼就長了一副這麼歹毒的心腸呢?一會要把我送人,一會又詛咒我被摔死,難道他就這麼巴不得我從他的世界裏徹底的消失嗎?難道曾經的種種,就沒有在他心裏留下半點痕跡嗎?
我本來還想像原來那樣又潑辣又凶狠地對他狂掃一頓機關槍的,但心底,卻竟然又很沒有尊嚴地泛起了小泡泡。他居然又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他居然又看我了。那雙霧蒙蒙猶如遠山迷霧似的雙眼,真是該死的迷人。
許是我那突然忘我的扭捏姿態讓他擔心了,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凝重地說:“下來。”
我愣住了,那一刻,我分明從他那張向來波瀾不驚的臉龐上,看到了焦慮不安,驚慌失措。
見我仍然癡癡傻傻地猶如被人攝去了魂魄一樣,他又耐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向我伸出雙手說:“下來。”
什麼?他居然還向我伸開了雙手?難道他要我直接跳下去,而他剛好要在下麵接著我嗎?可是,可是我的衣服因為爬牆已經變的烏漆麻黑了,要是剛好跌進了他的懷裏,豈不弄髒了他那一身白衣勝雪的高檔西裝嗎?
我正盤算著要不要脫掉外套,然後再瞄準他的懷抱跟跳水運動員一樣來個縱身一躍?可他的耐心顯然已經消耗殆盡,竟厲聲吼了起來:“我讓你下來,聽到了嗎?”
哇,我眼前立刻飛起了一陣粉紅色的桃花雨,霸道總裁呀,實在太酷了。於是,我就在這種難以抑製的春心泛濫中,華麗麗地從三米開外的牆頭上墜落了下去。
該死,我還沒有來得及擺好角度呢,照這個方式墜落下去,十有八九會在他的右前方摔成醜陋不堪的肉餅子。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行動居然比我直線墜落的速度還要快,幾乎就在我快要摔到地上的一刹那間,他便穩穩地抱住了我。
他那獨特的澀香,他那專屬的男人氣息,不由分說地聚攏過來,牢牢地把我包圍了起來。那一瞬間,我如遭電擊,渾身如篩糠一樣顫抖不已。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摒棄堂堂大少之尊,不顧一切衝上來,接住了我這個與他而言,根本就是個無關痛癢的小傭人。
他的懷抱,依舊那麼堅實有力,令人沉醉。跟被人下了咒語似的,我癡癡地看著他,竟再也不能收放自如地移開目光了。
他嘴唇的弧度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鋒利剛毅,可我卻知道它的觸感軟綿綿的仿佛是世間最溫柔的詩篇。他呼出來的氣息兀自帶著幾分心有餘悸的暴躁和粗魯,但我卻知道他口腔裏麵的味道清新且又自然,好像暴風雨洗刷過的幹淨空氣。
哦,天哪,我想吻他,強烈地想要吻他,我想再次體驗一把那種天昏地暗般的頭暈目眩,我想再次體驗一次那種親密無間的唇舌相依。
或許是受到了我目光的召喚,那一刻,他的眼神竟也像被揉亂的月光一樣,銀輝飛濺,意亂神迷。我們深深地看著彼此,一眼,卻似萬年。
可是,他卻很快就恢複了理智。猛然推開我,眼中的炙熱和狂亂消散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片堆積如山似的冷寂和陰沉。“知道嗎?在幽幽閣,膽敢攀越古牆的傭人,肯定是會遭到嚴厲懲罰的。”
“我……我……。”
“你什麼你?若不是念及今天是千姑姑大壽,我不想給她老人家增加晦氣,一定會袖手旁觀,看著你活活摔死的。”
他那冷洌如冰一樣的眼神,不屑一顧的語氣,猶如刮骨剔髓的利刃,瞬間就把纏繞在我身體裏麵的那些溫情脈脈剔除的一幹二淨。多麼諷刺,原來又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不顧一切的接住我,隻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裏增加晦氣而已。
我木然地望著他,不覺就泛紅了眼圈。早知你是如此的討厭我,還不如就任我從牆頭上墜下來直接摔成肉餅子呢,如此一了百了,豈不痛快?
沈奕雄見氣氛有些緊張,急忙走過來解圍:“何西,趕緊的,我大哥胸懷最是寬廣,隻要你給我大哥道個歉,這事就算翻篇了。”
道歉,道歉,又是道歉,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不就是攀個牆嗎? 有本事他把我拖進後山亂棍打死呀。
許是我那不屑的神情徹底地激怒了沈奕可,他退後一步,語氣森冷地說:“如此粗魯無理的丫頭,實在不配留在古宅,我這就命人把她拖進後山,待明天千姑姑壽宴過後,再把她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