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應我,隻有風兒掠過樹梢,發出困獸般低沉的嗚咽。
我正在懷疑中年婦女說謊,卻聽到房屋裏麵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嗶剝聲。
我再也顧不得其他,一腳踹過去,就把茅草屋的木門給踹開了。
空蕩蕩的茅草房裏,除了一張木板床外,空蕩蕩的再無一物。
而洛英,根本不在這裏。我歎口氣,剛要轉身離開,卻看到床底下慢慢地爬出了一個人來。她抬起頭,圓瞪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和不安。
居然是洛英?!
此刻,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手腳被人用繩子捆綁著,甚至連嘴巴上,都厚厚地纏了一層白色的繃帶。而昔日那雙頗具靈氣的大眼睛,也蒼涼幽怨的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屈死女鬼。
劇烈的震驚差點把我的天靈蓋給掀翻了,我做夢也沒想到,短短一夜的功夫,天真活潑的洛英竟被人蹂躪成這幅模樣了。
原來,所謂的關押,就是把人手腳捆綁著扔到這暗無天日的小茅屋裏呀?早知如此,還不如由著她們顛倒黑白把人送進監獄裏呢,至少,監獄裏不會私自捆綁犯人,更不會把人扔到這荒郊野外令其自生自滅。
我真的不明白,是誰給了千姑姑這隻手遮天的能力?竟由著她在這個古宅裏私設刑堂,草菅人命?
我跑過去,兩把撕掉了洛英嘴上的繃帶,流著眼淚問:“洛英,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這麼虐待你的?”
洛英緩了一口氣,張開嘴巴,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謝天謝地,她還會大哭,這真是一件幸事。我還以為她會翻著白眼,癡傻般來一句“小姐貴姓”呢?
等我把她手腳上的繩子徹底解開後,洛英的情緒終於平複了一點。她一頭撲到我懷裏,抽泣著說:“何西,我……我們逃吧,這裏太可怕了……,他們跟魔鬼似的,眼睛都是……紅的,何西,他們打……我,下手好重呀,他們……還不讓我哭,還……封了我的嘴,何西,我怕……。”
我收攏手臂,剛想抱緊瑟瑟發抖的她,她卻慘叫一聲,哭的更傷心了。
我掀開她的衣服,果然,到處都是青紫,而肩膀上傷的猶為嚴重,竟被人用煙頭狠狠地燙出了幾個疤,而那些疤此刻又紅又腫,看起來就跟幾個突兀的小山丘似的。
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出來,愧疚地說:“洛英,是……我害了你……。早知這樣,還不如讓她們把你送走呢……。”
洛英搖搖頭,混亂一片的眼神裏跳動著仇恨的火苗,“不,把我送走了也許更慘呢。何西,你相信我,真正要害肖美人的那個人,就是之綠。”
我捂住她的嘴,正色說:“洛英,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從你的嘴裏提到之綠了,她是千姑姑的人,我們根本就惹不起。”
“可是,那碗蓮子羹,本來就是她讓我送給肖美人呀,何西,難道連你也會認為我在撒謊嗎?”
我深深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洛英,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嗎?”
“知道,千姑姑懷疑我是凶手。”
“不,就算你真是害死肖美人的元凶,千姑姑也隻會把你和歐陽美人打發了了事,可你最最不該的,就是不該把之綠給交代出來。”
“為什麼?她們不是要找真凶嗎?可之綠,分明就是真凶呀?”
我蹙著眉頭說:“至於為什麼?我現在還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能再咬之綠了,若她們問起,你便說自己方寸大亂之下胡言亂語的而已,明白嗎?”
洛英如墜五裏雲霧,但出於對我的信任,還是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半抱半扶地拖起她,說:“走,洛英,我們離開這裏。”
洛英激動不已,連聲問:“何西,你是準備帶我逃走的嗎?你是準備帶我逃走的嗎?”
我歎口氣說:“逃?古牆都被二少那個禍害給封死了,難道我們還能插翅飛出去嗎?”
洛英立刻委頓起來,有氣無力地說:“那我們,要去哪裏?除了這個破草屋,還有哪個地方,還有哪個人敢收留我?”
洛英的擔心沒錯,至少在這個古宅裏,再也沒有人敢不要命地收留她了,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敢逆天而行。這個直覺來的奇怪,但我卻對此深信不疑。
等我攙扶著負傷的洛英,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那個中年婦女居住的院子時,已經是中午了。
陽光溫熱,小院靜謐,這裏的一切,和剛才的陰暗小屋比起來,簡直就是讓人流連忘返的人間天堂。
突然,一股飯菜的香味悠悠地飄了過來,我和洛英無聲地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饑腸轆轆起來。因為傷心,從昨天晚上開始,我連一點東西都沒吃,現在又經過一上午的體力消耗,這會兒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而洛英更慘,連口水都沒喝過,若不是行動不便,估計她這會兒已經把那畦綠油油的蔬菜給生吞下去了。
這時,那位中年婦女端著一個托盤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並不看我們,徑直走向了院子裏的那張木桌子。我和洛英直勾勾地盯著那托盤裏的三菜一湯,口水都快泛濫成災了。
中年婦女把飯菜擺到桌子上,回過頭對我們招招手,自然而然地說:“過來吃飯吧。”
我和洛英就像獲得大赦的囚徒一樣,幾乎是嚎叫著衝向了那桌子上的食物。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入口脆嫩,後味綿長,明明是幾盤平平無奇的蔬菜,卻比幽幽閣那名牌大廚做出來的鮑魚魚翅還要驚豔。
一直被我奉為廚神的我老爸曾經說過,最考驗人廚藝的,恰恰就是最平淡無奇的家常小菜。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再次想到了除夕晚宴上那盆最為搶手的大燴菜。隻是簡簡單單的燴菜而已,卻生生把滿滿一桌子的珍饈美味給壓了下去。毫無疑問,那盆大燴菜就出自這位婦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