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能開懷得起來嗎?”靈芝問,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抓住了龍袍的一角,道:“我不懂得陛下心中的計量,更是不知道皇室的顏麵如何能比得上將士、百姓的性命,我隻問陛下,難道您覺得這樣的太子,將來能為人君嗎?”
“大膽。”皇帝終於開口了起來,他凝望了眼前的女子許久,“朕差點忘了,你是墨泫的人,自然是為他說話的。”
心中原本以為靈芝能夠陪自己說說話,將這件不愉快的事情給忘卻了,可是到頭來,還是繞回此處了。
“我不為墨泫說話,我隻說事實。”靈芝起身來,看皇帝轉身走去的時候,連忙追上,“太子已經天怒人怨,陛下再偏袒下去意義何在?更何況……死一個秦庶,隻怕會讓百姓心寒,三軍心寒。”
皇帝怔住了,默然道:“朕豈能不思量這些?你以為……朕沒想過這些嗎?”他回首看著靈芝,指了指自己頭上的鬢發,蒼白無比,卻是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華發滿頭,威嚴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遲暮,“你看看朕這滿頭霜發,朕……老了,可憐朕膝下也隻得兩子。”
皇帝無奈的苦笑,“不然的話,朕為何讓墨泫歸來?為何……那麼苦苦的想保住太子,你以為……朕就不心寒嗎?”
靈芝的心裏蕩起無邊的漣漪,此刻看著眼前的皇帝,她忽然覺得自己和墨泫,乃至天下人都錯看了這個皇帝了。
大家都隻把他當成高高在上的帝王來看,都以為他是偏頗太子,為正皇室顏麵而這般顛倒是非,曲直不分。
可是大家都忽略了一點,他是個父親,已經老了的父親,但隻聞得皇帝頻頻搖手,他感慨道:“你們都不知道,這高高在上的君王位,不勝寒哪!朕也隻希望老懷安慰……”
靈芝搖頭,“不,您老了,可是江山不老,君王不來,世代更迭隻會千秋萬代歌頌明君,此時陛下未老,難道要先為太子背負天下罵名嗎?”
靈芝走近了皇帝的麵前,“您聽,外麵……他們在哭呢!”
哭,誰在哭?
皇帝側耳聆聽,卻聽得外麵內侍緊急前來的聲音,傳報:“陛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府前被百姓擁堵住,百姓不肯散去,跪求鳴冤。”
皇帝怔住了。
殺一個秦庶,不足以填命啊!
皇帝果然是老了,糊塗至此,他緊閉上眼睛。
此時,宮道上急匆匆的跑來三位大臣,分別是那大理寺卿與京兆府尹,還有那司武官同時前來,等到了淩雲宮前的時候,最是著急的是那司武官,負責京城巡防之職,首要重任,此刻十萬火急,朝著皇帝朝奏,“陛下,京中形勢已不可控。三軍聽聞太子縱火焚殺數萬將士,城內城外軍士紛紛血書上請,懇求……徹查太子一案……”
“什麼?”皇帝聽聞後,再難以安穩下來,連連踉蹌著走出了淩雲宮,來到這眼前跪著的數人麵前。
墨泫見皇帝出來,再次懇求,“民心所係,三軍浩然,求父皇下令徹查。”
“你們,都在逼朕。”皇帝說完,兀自悲涼的笑了起來,“朕老了,竟然沒想到……沒想到會是這樣。”他無奈的揮了揮手,身子搖搖墜墜的,轉身走入淩雲宮。
就連靈芝想要上前去扶的時候都被搖著手推卻了。
幾個官員就這樣跪在這殿外,麵麵相覷,也不知皇帝會作何決斷。
不久後,皇帝傳了內侍官進殿,進殿後不久便見到內侍提著一方寶劍出來,站在高階上,提著嗓子宣讀聖旨:
“陛下有旨,北城一案牽連甚廣,鳴冤請命者意不可拂,今命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大理寺卿為三司使,三司同堂會審此案,賜天子劍,敢抗命者先斬,不赦。”
“陛下英明。”
天子劍前,萬民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