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李雲心的這個笑容讓他覺得安下了心。
在劉老道所度過的這五十或六十年的時間裏,很少有人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話。他今看著這個自己從路邊“撿”來的少年,忽然意識到……
啊,不是一個人了啊。
不再是一個人打理那龍王廟、走街串巷看人臉色、賣出去幾張畫就開心幾,然後在夜裏早早睡了、第二早上起來在前庭發呆時侯的一個人了呀。
如果不是一個人了,那麼另一個人並不在意自己在別人眼裏的樣子……自己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都這麼多年了。
劉老道,因為看到樓前那富麗繁華的景象而生出的畏懼,一下子就都不見了。
他便嘿嘿一笑:“好,有心哥兒你呢。”
“走吧。”李雲心笑著,“你餓了一了。”
兩個人便擠出人群,要彙入那樓前的繁華中去。
但走了兩三步剛到街邊,老道忽然又停了腳步。
李雲心當他就還是覺得自慚形穢了,就微微皺眉,覺得自己大概得花個幾分鍾時間,對他進行一次“心理幹預”——這事兒對他而言手到擒來。尤其是對劉老道這樣信任自己的人。
專業人士,尤其像他這種專業人士中的專業人士,用幾分鍾的時間在較短的一段時間裏,為一個原本就對自己沒有戒心的人,構建出一道暫時性的、堅固的心理防禦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之前他從未想過這麼幹。
他覺得自己大概更喜歡“原生態”的老頭子。
因為……很有趣。
但剛要開口,老頭子已經往右邊轉了身,朗聲道:“時道友。在這裏見了。一向可好?”
李雲心這才往右邊看過去、挑了挑眉。
劉老道這聲音和腔調,是對來進香的信徒們、在堂中話時才會用的。字正腔圓、渾厚裏帶著一絲清亮——在他這年紀很難得。
然而眼下這三句話,每一∷√∷√∷√∷√,.⌒.≯句話的尾音都會有難以覺察的顫抖和上揚——
這頭老子現在很激動。
但是因為某種強烈的正麵情緒所引發的激動。
等李雲心再看到那位時道友,就在心裏微微笑了起來。
哈。最美不過夕陽紅啊。
時道友是一個女子。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
這個世界的女子到了四五十歲,大多便如他那個世界的六七十歲的模樣了。但這位“時道友”看起來卻竟然有那麼一……
風韻猶存。大概是雖然是雜門功法野路子,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效果的吧。
她也穿青布道袍,梳道髻。臉上有皺紋,但並不令人生厭。皮膚倒光滑,樣子有幾分寶相,一看便像是個有些道行的道士。
和劉老道站在一處,世俗中人打眼一看,便真覺得是出塵脫俗、很是有些修行者的高人風範了。
這位時道友見了老頭子,先微微一愣,然後眼睛快樂地眯起來,還了個禮:“劉老道,你也好呀。”
這兩句話的語調和聲音讓李雲心對她生出了好感。這女人雖然年紀大了,但看起來也是個歡快活潑的性子。在這個世界,在她這樣的年紀,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