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王猛地瞪圓眼睛。仿佛一條受了驚的蛇,又像一頭被冒犯的猛獸:“你什麼!?”
李雲心臉色平靜:“你已經聽到了。我想你並不希望我們去見真龍。”
東海君驚疑地看著他。仿佛要再一次將他認識一遍,並不話。
李雲心便等了他一會兒。過上兩息的功夫,才歎口氣:“以為你是個聰明人。這些事不你也懂。現在看來你不是,還要我費口舌——我並不很想去見真龍。至少在這個時候。你懂不懂?”
東海君警惕地:“什麼意思?”
——這家夥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即便他曾聽黃冠子過李雲心從前的種種事,曉得他做事總是出人意料。可沒想到是這麼個程度……
本以為他還要慢慢殺來蓬萊,結果如今已經到了。
本以為他到了之後要去見真龍了,結果又要換上官月。
哪怕料中一步也好。如今一步都料不準,倒叫這位東海君成了驚弓之鳥——他不大敢再猜李雲心的話是什麼意思、做的事有什麼目的了。
李雲心一攤手:“什麼什麼意思?你難道真想不明白?”
東海君便又不話了——大有“我就是不猜你別再想叫我中計”的勁頭。這是個蠢辦法,然而竟有效。
實際上……倒的確叫李雲心此前想好的一些話沒法子出來了。
活見鬼啊……本以為這個東海君敢捉了上官月、心理素質又強悍到打算再將他這個上官月的兒子兼陸上龍王給或殺或抓的地步——哪知道如今這樣慫。
那麼此前哪來的膽子做那些操蛋事?
李雲心便歎道:“好,東海君,我們開誠布公地——你清不清楚我在陸上做過的事?”
但東海龍王還不話。似是打定主意不給李雲心任何機會了。
李雲心也不在意,便繼續:“那麼你就是清楚了。你該知道我走到今這一步,都算是被逼無奈。我沒想要做妖魔,但不得不做了妖魔。沒想過做龍王,但不得不做了龍王——唉,人生無常,我原本隻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哈。”東海君終於了一個字。
李雲心微微搖頭:“但人生也如此,隻能接受罷了。我身在夾縫裏,處處不安穩。為了保命隻能找靠山。人不要我,我就投靠妖、投靠妖魔之主——於是你也該聽了。”
“在雲山下,真龍親封我做渭水君,又封了九公子做通君。其實事情到此,我算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這世上雖亂,然而敢找龍子晦氣的也不多。”李雲心了這話頓一頓,看東海君。似是想要找共鳴——
這位東海君的身世與他該是類似的。
果然找到了。
東海龍王還沉默著。然而臉上動了動,仿佛有些感觸、有些話要。但生生壓回去了。
他本是蓬萊治下的妖。因為蓬萊“殘暴無道”,又失去了力量才反水。做了一千年的龍王、對曾經的同僚又不算壞,該是很有些想法的。
可仍不話。
李雲心就再歎氣:“哪知道真龍叫我們來龍島。東海君,你實話——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麼?”
他要用短短的幾句話叫東海君與他共鳴——因著兩者如今相似的地位、曾經相似的經曆。既有了些共鳴,再慢慢引導他依著自己的思維模式來。可東海君保守謹慎,或許真身是一隻大海龜呢?竟還憋著。
隻是神色略放平和了些。
因為發覺李雲心的語氣誠懇,表情真摯,似乎的確在談心事。
李雲心還是不急。他不,就替他了:“你才不會覺得是好事。你我都清楚,哪裏有什麼上掉下來的好事。”
“擁有強大權勢的人,忽然對你表現得特別熱情,不是有鬼就是有詐。因此在陸上的時候、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完全接受某些勢力的援助。那些家夥是有所求的。今給你一塊肉,明就可能叫你拿命來償。這一點,東海君也該有體會吧。”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從蓬萊娘娘那裏得到了些信息。
那女妖到了蓬萊島再告訴李雲心另外一些秘密——可惜沒領教過李雲心的手段,高估了自己。
當她真地不得不將“另一些”事情也倒出來之後,李雲心就更了解了東海君了。這位大妖似是付出了某些代價才得到如今的力量。那些代價連蓬萊都不大清楚,可見對於東海君而言,是難以出口的沉重。
果然。在聽了這話之後東海君的臉上有了鬆動。他眉頭微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