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這些話,與萬年老祖之間便隻隔十餘個魔物了。身後的三人依著他的吩咐,分散到另外三邊去。有意無意之間,也將沿途的魔物一一斬殺,卻仍未吸納那些幽冥氣。
如此,便為他與萬年老祖開辟一片廣闊的空間出來。在這片空間之內,隻餘十幾個魔物。另外那些被三個巨大的“人”所震懾,隻團團地將其圍住,卻不敢一擁而上了。隻偶爾有零星幾個會從中間晃進來——但李雲心的壓力的確大大減輕。
他飛身直奔萬年老祖而去,放聲道:“老祖,沒料到再見麵的時候,你變成了這模樣!”
萬年老祖卻沒理他,似乎眼中隻有那些怪物體內的幽冥氣。他殺起那些怪物來,好像殺雞。那一團黑光隻要附在怪物的身上,怪物便如遭雷擊,行動驟然遲緩起來。再過上三五息的功夫,龐大身軀在頃刻間萎頓,迅速化成枯骨、而後化成塵埃。
李雲心殺起這些怪物來,也不算費勁兒。但他可不敢硬捱怪物的一擊——他是調用了全部的精神挪騰閃躲,再找到對方的破綻憑借掌中長槍一擊格殺,遠做不到萬年老祖這般容易。
老東西不理會他,他的心便微微一沉。雖然對紅娘子自己有兩個法子可保萬全,但都是建立在萬年老祖還有神智的基礎上。他此前與這老魔頭在石山有過一次長談,因而曉得這老家夥是個極罕見的聰明人。“將自身煉化成魔因而完全失去自我意誌”這種蠢事,絕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要知道他已經籌謀了四萬年。即便如今性情大變,與此前差地別,可從某種意義上來,也還是他“自己”——想一個凡人在十歲時候的自我意誌,和在三十歲時的自我意識,同樣判若兩人。於萬年老祖而言,隻不過這種變化發生得快了些。
隻要他有些理智……便可以談的。
“談一談”這種事是李雲心最喜歡的。且略有些把握,這萬年老祖不會在剛見他的時候就痛下殺手。因為實話,在石山時,兩個人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對於一個還不錯的敵手,動手之前先幾句話,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因為下的有趣人太少。到李雲心與萬年老祖這個級別,就更少了。
因而他再掠向前,又大叫一聲:“你分身現在蓬萊的時候,可不像如今這麼不愛話——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萬年老祖仍未立即理會他。直到摧枯拉朽般地將餘下幾個魔物統統殺盡,那團幽深得可怕的黑暗才止住。
便從黑暗中傳出話來:“我倒還記得你。你是要同我鬥一鬥,還是歸順我?!”
他話時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幾團氣流相互擠壓摩擦發出來的。若不是其間有些字句大致可以辨別,會以為那僅是淒厲的風嘯。但在這句話之後,黑暗迅速收斂,萬年老祖的身體慢慢凝聚成形。
卻已並非人形了。而像是一棵樹與人融合在一起。
他有雙腿,但雙腳變成類似樹根的東西,蔓延出許多觸須來。雙臂皆然。身軀直且長,仿佛樹幹。不見了腦袋,隻見更多的枝杈往上延展。最終每一個枝杈的頂端都有一團濃鬱的黑芒,像是果子。
他從黑暗中凝聚出來,本身卻是光明的——除那些“果子”之外,通體泛著白光,看起來無比聖潔。隻是身軀當中還有絲絲縷縷的火焰流淌,看起來像是這個“人”的經絡。
他的身形亦不算大,身長隻是李雲心的六七倍而已。
但李雲心已能感受到可怕的氣勢。那恐怖的壓力排山倒海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傾瀉過來,雖然無形,卻好似烈風,仿佛要把他的肉身吹散。他不得不猛地提氣,才能勉強維持完整的形體。
萬年老祖的境界,已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了。
他勉強鎮定心神,開口:“我——”
但隻了這麼一個字而已,頭腦當中便忽然響起眼前這老魔的聲音。
“你的法子不管用。”
聲音是直接印到他的意識裏的。這種辦法,境界高些的修行人也會對境界低些的晚輩用。除了可能叫人嚇上一跳之外,幾乎沒什麼不良的影響。但如今萬年老祖的聲音出現在他的頭腦中時,卻仿佛有一柄大錘在狠狠地砸他的腦袋、砸他的氣海、砸他身上每一寸的經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