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書學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禁不住咽了口口水。不過事實就是這樣。他仔細的側耳聽了一下那些人像念經一樣再說的話,心裏就是一陣發涼。
“怎麼還是走不出去。”
……什麼?
楊書學真的害怕了。一開始他隻是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男孩子家家的怎麼那麼膽小,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鬼,可怕不過人心。但現在看來,那些心理暗示簡直可笑。當真正在一條黑漆漆的夜路上碰見什麼奇怪的事情,誰能因為簡簡單單的暗示而舒心?
那些人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一遍一遍的,打在楊書學的心裏,重重的敲擊著他的心理防線。楊書學終於發現,平常的時候,在路這一邊的小區往另一邊望去,是會看到那邊那條路的一點點燈火的。而現在,自己前方是那深邃的、永遠望不到邊際的黑暗。
楊書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腳下飛快的蹬著踏板。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個地方?為什麼邊上還是那片廢墟?為什麼前麵還是黑的?為什麼還看不到那邊那條大路上的燈火?向後一看,往常遠遠就會看到的那個小區邊上的輔導班的霓虹燈也找不到了,就連那小區門口的大大的牌子也看不見了。怎麼會這樣?怎麼……全是黑的?不會是停電了吧……嗯、一定是這樣。
即使前後方的黑暗可以用停電做借口,但路兩邊持續了這麼長時間的廢墟又該如何解釋?
楊書學突然想起了聚餐時女朋友的朋友對他提起的事。她的朋友說這條路鬧鬼,這是鬼打牆……破解的方法隻有等待著外界的幹涉。
楊書學抱著一絲希望,停下車子,掏出了手機,按了手機一旁的開鎖鍵,手機卻沒有亮起來。他扣開了手機的後蓋,取出電池,又安了回去。再按開機鍵,手機依舊沒有動靜。
怎麼會這樣?
他想起了那個問路的女孩,她好像說她怎麼走也走不出去……這不正與自己耳邊嗡嗡回響著的那些話是一個意思麼?這不是和現在自己的處境,是一樣的麼……
“怎麼還是走不出去?”
“怎麼還是這裏?”
“不對啊,怎麼還走不出去?”
“怎麼回事,應該到頭了啊?”
“怎麼還是走不出去?”
男人的沉悶聲、孩子的清脆聲、女人的憂鬱聲、老人的幹枯聲,尖叫聲、哭嚎聲、默念聲……楊書學的大腦要炸了。他扔下車子,開始狂奔,跑了足足有三四分鍾,一點也沒有減慢速度的意思。突然,他看到,前麵的路邊上,有一輛扔在地上的自行車。
“怎麼還是這裏?怎麼回事?我怎麼出不去了?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到底怎麼了?”楊書學不可思議的張著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怎麼回事……不該是這樣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書學的人心髒飛快地跳著,向大腦運輸著血液供他思考。他想到了兩邊的廢墟,不走這條路也許能出去呢?
楊書學爬上了路兩邊的柵欄,靈巧的翻了過去,進而興奮地在瓦片上焦急地走著。
這種散亂的瓦片堆並不好走,時不時的,楊書學就被腳下凸起的石板絆一下。
這一下,摔得有些重了。楊書學看了一眼掌心,手掌心可能是被什麼給紮了一下,流出了鮮紅的血。抬頭準備繼續走,迎麵就走過來一個人。那人走路的姿勢很怪,僵直著身體,像僵屍一般,垂著手,緩緩的挪著步子。
楊書學不敢去看那人的臉,他怕那種表情,那種能夠澆滅他一線希望的表情。
終於,楊書學看見了不遠處不同的風景。不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廢墟,而是……一串橫在他麵前的黑色的柵欄。
與自己翻過的柵欄同樣的黑色柵欄。
楊書學的最後一絲希望的火苗終於滅了。
當他看到柵欄那邊的景象。那是一條黑漆漆的夜路,路上還有來來往往機械走動著的人影。
他絕望了,恐懼的眼神深處是空洞的黑暗。他逐漸垂下了使著勁的胳膊,緊緊攥著的拳也放鬆了下來,雙腿開始機械的來回調動。
什麼時候才能出的去呢?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無論怎麼走,還是這種黑漆漆的感覺?好可怕……
楊書學終於也成了這些鬼影中的一個,機械的擺動著胳膊,機械的交替著雙腿,機械的念叨著口中毫無聲調的話,機械的像是僵屍一般,直直的走著永遠走不下去的路,永遠徘徊在沒有白天的黑暗裏。
嘈雜的月下之路上,逐漸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一聲高過一聲,蓋過了蟲聲,蓋過了貓叫,蓋過了夜路兩頭家屬區的歡聲笑語。那哭聲隱藏著無限的悲戚,好像在哭訴自己的可憐,又好像是在嘲笑著這整個路上的行屍走肉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