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報錄的,也沒有榜文昭告天下。但郭善之榮,乃是滿府之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一道理很清晰的就在郭善麵前展現了。
張燈結彩,陳設香案,祭告上天,也不知道胡老漢哪兒來的那麼多禮俗。
依著他的意思,郭善為官乃是舉國同慶的大喜事,再怎麼著也該廣發喜帖大擺宴席。
但郭善實在覺得小題大做,一個試官罷了,哪裏經得住這麼大張旗鼓的搞?長安城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達官貴人。一個小小的協律郎就如此趾高氣揚被人瞧見了未免笑話?要是一個看不順眼參一本‘驕奢淫逸’的罪名,到時候臉就丟的更大了。
胡老漢拚死勸諫:“少爺,您既然成了朝廷裏的官老爺,咱們府上往後行事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低調了。若還像以前似的,豈不輕了您的身份?”
郭善問道:“以前行事如何?現在行事又如何?”
胡老漢道:“以前咱們府上少有宴會,就算有宴會也是房公子請來歌伎。現如今您在朝為官,往後少不得有人前來拜訪,那時候如果再去外麵請歌伎實在顯不出您的威風?所以,咱們府上也該自個兒請一批歌伎了。”
郭善都樂了,不知道胡老漢哪兒學來的這腐敗的調調。
又聽胡老漢傲然道:“以前您未曾做官,府上條例一向寬鬆。現在您既然已做了官老爺,咱們府上該重新給下人們立個規矩了。”
又說:“我常聽說官戶人家出有車乘,少爺,咱們府上也該添設一輛您專用的馬車了。”
他紅腫著眼泡叨叨叨的一連說了七條,條理竟然十分清晰,郭善估摸著這老夯貨昨晚恐怕一宿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七諫’上了。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我府上是該把規矩立起來了。”郭善敷衍道。
胡老漢立刻勸誡:“少爺,您現在已成了官老爺就不能再‘我,我’的稱呼了,該學著朝中大人們的樣子要自稱‘本官’。”
郭善臉一黑,道:“本官?”
胡老漢大喜:“少爺,您學的真像。”
郭善臉更黑了,冷哼一聲不說話,又聽胡老漢說:“不光您自稱時該改改稱呼,下人們和老奴對您的稱呼也該改改了。再叫您少爺顯不出您的威風...您既然做了官老爺了,那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之主,往後府上的人該稱呼您作‘老爺’了。如果誰說錯了話,少爺,老奴以為就該杖罰他。”
郭善樂了:“我看,你就該杖罰。”
抖了抖披風,郭善大踏步出門去。外麵丁三兒早備好了馬車,恭謹的道:“官人這是要去哪兒?”
“本官也不管去哪兒,但隻要能離胡管家遠一些,本官就心滿意足了。”郭善扭頭望了望一夜近乎翻新的郭家府邸歎了口氣。
丁三兒腆著臉,笑著道:“那,咱們去宜賓樓?”
郭善臉都綠了,哼哈笑道:“不是我想去宜賓樓,是你想去吧?哼,息了你肮髒的念頭吧,這剛當上官就真能腐敗成這樣?我瞧這樣下去哪怕是宰相的位置也坐不穩。”說完上馬,卻打從後院跑出胡管家來,揚手招呼,腳下疾跑,嘴裏高喊:“老爺,稍等。”
郭善黑著臉從馬車裏探出腦袋來,不喜道:“又生了什麼事?”
“您外出玩耍,身邊怎麼能不備個使喚的下人?我把小悠給您領了來,往後就讓她侍候老爺您了。”
身後小悠忙上前,羞羞答答的喚了郭善一聲‘老爺’。
不用說,這稱呼是胡老漢讓她叫的。別說郭善不適應這稱呼,恐怕叫慣了少爺的下人們也不慣稱呼自己作‘老爺’。
“我有丁三兒就行了,不用再配隨從。”郭善道。
胡老漢不幹了:“丁三兒笨頭笨腦的隻能侍候馬,哪能侍候的了人呢?您現在做了官老爺,咱們家就須得立出這些個規矩。若還像以前那樣,未免讓鄰裏看了笑話。”
郭善咬牙,剜了胡老漢一眼隻好妥協了。
馬車在長安城中瞎晃蕩,不覺已出長安上了灞橋。郭善望著灞橋外的景色,心中難免生出感慨。
“許年前我與小綰自蘭州戰亂中脫逃,就是從這條路,入的我身後的長安城。那時節,兵荒馬亂兩個小孩能活著十分不易,想著就是能在長安城做些事把小綰養大。誰知道今天再來這兒,我卻成了所謂的官老爺。”郭善言語中頗多譏諷,至於這譏諷從何而來恐怕也就他自個兒知道了。
“老爺,您現在的身份怎麼能拿以前比呢?我瞧著滿長安城的人哪,也沒幾個能跟您比的。”丁三兒馬上拍起了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