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果然依然在皇宮裏跪著。他足足跪了兩個時辰,膝蓋感覺近乎磕碎,但饒是如此他也隻能咬牙忍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陣狂風之後郭善被暴雨侵蝕。
白天被烈陽暴曬了很久的郭善立刻感覺到了在雨水裏的清爽,鬱結的心情舒暢了不少,但郭善知道,恐怕在這暴雨裏他熬不住多久的。
郭善咂嘴,眯著眼跪在雨下的公主院前,知道自己恐怕真跪死在這裏李世民也不會收回成命。但如果自己現在起身,灰溜溜的走了,李世民怒氣難消自己仍然難逃懲罰。現在已經不是他郭善願不願意起身的問題了,而是李世民沒讓他起。
這時,李雪雁和李麗質聯袂而來。她們持著簦,踩在積水的地上打濕了小布鞋。
郭善昂頭,看見她們從院裏拿著簦出來,就知道他們的用意了。
然而,郭善是無法接受她們的好意。
郭善漸漸進入了自己的角色狀態,大雨反而給他平添了一分豪情。暗想古往今來,名臣勸諫多舍生忘死,才傳出千古佳話。自己縱然算不上名臣,但‘犯上直言’這四個字卻也算是擔的起吧?
心裏既是得意又是驕傲,看見李麗質和李雪雁的滿心關懷,郭善反而覺得膝蓋不痛了。看著公主院裏婢子們對自己的目光中透著恭謹崇拜和敬佩,郭善越發覺得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這一刻想到的不是退縮後會是否會引發李世民後繼的打擊報複,想到的確是跪在這裏後能否贏得‘忠肝義膽’的名頭。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勸得李世民取消李雪雁的和親,對吐穀渾用兵。雖然希望不大,但倘若有希望那就該爭取。雖然這種做法會承擔李世民所給的壓力,承受巨大風險,但相比較於每天在梨園索然無味的給李世民調教樂人,庸庸碌碌的一輩子做個良臣,郭善反而覺得自己做個直臣更能讓生活刺激些。
每個穿越人幾乎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如果再在這個基礎上加上一個‘妄自尊大’的話,那就顯得可怕了。
郭善足足又跪了兩個時辰,雨夜裏李世民隻傳來過一句話:不許給郭善打傘。
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的命令,可見李世民是真想郭善不得好死。
臨到這個時候郭善也無法退縮了,李世民的這道命令絲毫沒有讓郭善感到驚訝,反倒激起了郭善心中的傲氣。唯一讓郭善還怕的是,李麗質會受不了。
郭善不太摸得清楚李麗質的脾性,但這個原本要嫁到張孫家的女子卻是個相當有主見的人。她早就丟了手裏的簦,陪著郭善跪在雨裏。或許皇宮裏是李世民的一言堂,但不代表沒有敢已自己的見解抗旨不尊的奇女子。
她跪在雨裏,雖然同樣是想李世民收回成命,但恐怕也是為了緩解郭善的壓力吧?不過天知道李世民是怎麼想的,萬一李世民認為是自己蠱惑他女兒逆反他的話,那郭善也就真不用活了。
李雪雁拉著李麗質的手求著李麗質起來,她來長安一直就住在李麗質那兒,跟李麗質的關係是最好的,自然不想自己這個堂姐因為她而生病。
如果說郭善跪死在雨夜裏算不了大事的話,那麼長樂公主跪死在雨夜裏就絕對算得上是大事件了。沒有誰敢讓李麗質在雨夜裏長久的跪著,那些照顧李麗質的婢子們紛紛跑過來懇求李麗質回去,有的婢子則聰明的去給李世民報信兒,求李世民來解決問題去了。
但臨了李世民還是沒來,來的卻是挺著大肚子的長孫皇後。
或許這個時候長孫皇後是最適合出現的,她的出現不僅讓人看到了解決問題的希望也讓李世民的威嚴繼續保留。
一幫侍女持簦,護著長孫皇後來了。
郭善嚇了一跳,忙叩首道:“臣郭善見過皇後娘娘。”
那邊李麗質還有一幹婢子也是跪見,這大雨天的就沒一個身上不濕了。
長孫皇後淡淡掃了郭善一眼,神情挺不善的,冷冷道:“郭善,你好本事啊。竟然鼓動公主一起跟你胡鬧,你把皇上和本宮放進眼裏了嗎?”
郭善嚇了一跳,心裏委屈的要死。李麗質忙道:“母後,這不關小郭大人的事,是女兒自己想請父皇不要讓雪雁嫁到吐穀渾去。”
這話說的對,本來如果郭善不去求李世民她也是會去懇求的。隻是事兒趕事兒,郭善先她一步,而且還把事情逼到了這個地步,所以她才索性也跟這兒跪著求她父皇收回成命。所以她跪在雨裏倒真不能說是為了幫郭善,而是兩個人的目的相同且也用了相同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