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中堂裏除了吃的和喝的外獨剩他們兩個人了。
郭善先說道:“這大半年怎麼過的?”
李泰把頭一揚,滿飲後說:“大郎,休提那些不高興的事兒了。來,陪我吃酒。”
他也不解釋,就給郭善倒了酒。郭善看的瞠目結舌,實在不知道這廝究竟何以如此失意。
郭善看他此刻的樣子實在是不像話,而且看樣子也已經喝得足夠多了。郭善自己知道,自家的酒食何等的烈。像李白那樣‘會須一飲三百杯’那是會死人的,於是忙抓住李泰的手皺眉道:“你好不講道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跟我說。一個人喝酒,喝的我現在好糊塗。”
李泰聽言哂然一笑,沙啞嗓音道:“大郎,你說生在帝王之家。綾羅綢緞、珍饈美饌生來就有。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郭善心裏咯噔一下,暗想李泰這廝這句話充滿著怨氣啊?
是啊,對於那些饑不果腹的人來說,李泰這樣的生活是他們羨慕不來的。有的人求了一輩子佛,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成他們一般的人物麼?那些求一輩子佛的人也沒求的來,而李泰是生來就有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滿足?怎麼滿足,你有什麼不滿足的。”郭善撇嘴。道理上‘知足常樂’,但是世上幾個人知足過?他郭善現在也算吃穿不愁,卻也不能說自己滿足了。
李泰激動的道:“可是誰又知道,身在帝王家中,做皇子的悲哀啊?”
李泰的聲兒很大,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郭善駭了一跳,慌忙去拉李泰的手,讓他不要再瞎說。至少不要在自己家裏瞎說。公然抱怨皇上,這是容易招來殺身之禍的。
“父皇,你看見了嗎,聽見了嗎?”李泰根本不管不顧,衝著屋外吼叫著,然後跪在地上,捶胸呐喊。
郭善冷汗直流,他發誓再也不許李泰在他這兒喝酒了。一個酒後喜歡亂說話的朋友,其危險程度如同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此刻的李泰就是一個炸彈,正在走向爆炸的過程之中。郭善惶恐極了,害怕李泰的瞎話被有心人聽了去,所以立刻出了屋讓小悠把周圍的下人都遣走。
按理說李泰抱怨一下他爹李世民本來不算什麼大事兒,但是被有心人聽到後完全可以用來做文章。假若哪一天李泰失寵,有人把這句話透出去,一個不敬之罪是妥妥的。而且這種事兒還會牽累到他郭善...萬一十年後有人拿李泰這句話來造謠,說‘魏王、協律郎早對皇上心懷不滿,曾口出妄言詛咒聖上’,那郭善找誰哭去?
“青雀,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郭善忍不住怒喝,他已經有些受不了李泰了。
“大郎,你說。一個人要獲得心中所愛,保護心裏愛的人。然後無人再幹擾,無人再敢幹擾...是不是,非得做皇帝才能如此啊?”李泰看著郭善忽然小聲問。
聲音很小,但卻震的郭善心髒險些破裂。聲音很輕,語調很柔,但卻讓郭善毛骨悚然。
沉默,良久的沉默。
郭善終於看著一本正經的李泰道:“我不知道我去了吐穀渾後你這大半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你現在一定瘋了。你瘋了...”
郭善顯得都有些惶恐和不安,他不知道李泰從他爺爺的皇陵回來前發生了什麼,但他確定李泰已經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