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初相戀03(1 / 3)

“古人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雙雙在宿舍裏搖著頭大聲念。

我將台燈扭亮了一些,繼續看書。

她巴巴地湊到我身旁:“鴿子,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麼?”

我拍了拍麵前的英文課本:“讀書好了,就有‘錢’途。”

“錯!”

“書念好了,就有美人在側。”

“大錯特錯!”

我斜眼看她:“還能有什麼意思?”

“有黃金有美女,就是沒有花美男!鴿子,這深切說明了,讀書無用啊!”她同情萬分地將我的英文課本合起來,“和我一起去CUBA賽場看帥哥吧!”

大一開學剛一個月,我就從嘰嘰喳喳的女生口中得知,全省的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初賽區就定在這所大學。

這是雙雙的頭等大事,她每天都在鏡子前哀歎,軍訓讓她的皮膚變黑了,害她每天要敷兩次麵膜才好意思去見那些帥哥。

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宿舍四個人當中,隻有雙雙一枚花癡。

陸嶽薇睡在我的南麵。她就是傳說中的學霸,高考分數高得令人咂舌,報考誌願沒填好才落到我們學校。開學的第一天,她就義正詞嚴地告訴我們,她將來要考北大的研究生。所以,陸嶽薇對雙雙這種花癡話題從不摻和,甚至懶得表達自己的不屑。

而和雙雙的床鋪緊挨著的冷靜,人美如花但是個性十分犀利。此時,她盤腿坐在床上,輕飄飄地說:“萬惡淫為首。”

五個字,幹淨利索地扼殺了這個話題。

所以,雙雙給冷靜起了個“毒舌女王”的外號之後,就將目標對準了我。

誰讓女人是天生的群居生物呢。幾乎從幼兒園開始,女生就連上廁所都會結伴而行。

現在,雙雙唾沫橫飛地說服我和她一起去觀看CUBA初賽。我為難地指了指課程表:“逃課,不太好吧。”

“那是公共課,有什麼要緊的,讓別人幫忙答到就好了。”

事實證明,我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

籃球場上的比賽果然十分火熱,雙方廝殺激烈,各校啦啦隊都鉚足了勁地呐喊。不過人多勢眾,所以還是我們學校的啦啦隊占了上風。

人聲鼎沸。

我費力地將一箱礦泉水拉到休息處,然後叉起腰質問雙雙:“你不是說帶我來看帥哥嗎?這箱礦泉水是怎麼回事?”

雙雙縮了縮脖子:“人家報了後勤部,你就行行好,幫我發一下水嘛。”然後賤兮兮地加了一句,“鴿子,你別生氣嘛,等下遞水給帥哥,不就是近距離接觸了?”

好啊,敢情拿我當苦力。

一聲哨響,中場休息。

校籃球隊大概遇上了勁敵,一個個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雙雙眼冒紅心,捧著礦泉水迎上去,卻沒有按照順序發放。

仔細觀察一下,她先將水發給了帥哥,其次才輪到那些長相普通的隊員。

我汗顏。這樣不好吧,區別對待哎。

發完水,雙雙又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像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鴿子,對方校隊的帥哥更多哎!”

聲音不小,幾個隊員皺起了眉頭。

果然,雙雙這種行為犯了眾怒。校隊隊長從她手中搶過一瓶水,憤憤地說:“拜托,你們好歹也是本校的女生,給點麵子好不好!”

我弱弱地辯解:“隊長,為什麼是‘你們’啊,我沒有像雙雙一樣花癡……”

雙雙笑嘻嘻地說:“隊長別生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隊長白了她一眼:“陳雙雙,你聽好了——隻要你別再這麼沒出息地對著別校校隊流口水,我就幫你要他們的電話號碼。”

雙雙激動得幾乎昏厥,連聲答應著,然後向我擠擠眼睛:“鴿子鴿子,你快看,等下我要讓隊長要那個人的電話號碼。”

“誰?”

籃球健將們身高了得,站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堵城牆,所以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是那個帥哥啦!”

雙雙索性將我帶到籃球場地旁邊的雙杠上,和我一起爬了上去:“你看,就是那個人!”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然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一刻,天崩地裂。

我怎麼就那麼神經大條呢,明明知道對方校隊是B大的學生,明明知道他的籃球水平達到了體育特長生的標準,卻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雙杠就在籃球場外麵,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俊秀的側臉,滴汗的劉海,以及皮膚已經被陽光曬成了略淡的小麥色。

有生麵孔的女生上前給他遞送毛巾:“慕南喬,你投球怎麼那麼準,教教我行不行?”

他微笑著回答:“要教,我隻能教物理。”

“這和物理有什麼關係?”

“對我來說,每一次投球都是一道物理題。投籃角度和水平線之間的夾角,重力和空氣的阻力等,都是需要考慮在內的因素。當然了,情況不同,投籃所需要建立的物理模型也就不同。”他說得像煞有介事,完全不理會周圍漸漸怪異的目光。

“……”女生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麼,幹笑起來。

他還和以前一樣,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

我不想再待下去:“雙雙,我該走了。”

雙雙茫然地問:“他不帥嗎?這可是我搜羅全場才發現的超級大帥哥。”

就在這時,臉頰上一陣灼燙,我下意識地抬頭,正迎上他的目光。

我被發現了。

隔著喧囂人群,他坐在休息椅上,脖子上掛著一條白毛巾,就那樣靜靜地側頭看著我。

我一慌,手不知怎地打了滑,就跌下了雙杠。盡管是塑膠地麵,但我還是摔得眼冒金星,後背上傳來了一陣劇痛。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喧囂都以我為中心聚集起來。昏昏沉沉中,我聽到有人喊我:“小歌!”

那個聲音尤其具有穿透力,刺破所有的聲音震蕩著我的耳膜。

是他,慕南喬……

身體一陣輕鬆,似乎是有人將我抱了起來。隱隱約約地,我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醒了,發現自己正躺在擔架上,而慕南喬正蹲在旁邊看著我。

眉眼依舊是那樣俊秀,深邃而飽含關懷的目光,和出現在我夢境中的並沒有兩樣。

他沒有說話,隻是握住了我的左手,溫暖就這樣渡進手心。

雙雙從旁邊湊上來:“鴿子,你別怕!有我們陪著你!”安慰我說不怕,但其實她眼角掛著淚珠,已經哭出來了。

救護車開了起來,速度不慢,我又感到一陣眩暈,意識開始飄飛起來。突然,喉頭一陣腥甜,我一側身就吐出一口東西來。

雙雙倒抽了一口冷氣。

盡管救護車裏搖搖晃晃的,但我還是看清了那團東西竟然是絳紫色的血。

血!

我心頭拔涼拔涼的,眼看著兩人也是臉色煞白。難道那一跌導致了內髒出血?

我心裏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眼看又一陣眩暈感湧上來,我咬牙保持大腦清醒,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顫巍巍地遞給了他。

雙雙睜大眼睛看著我。

“鴿子,你別嚇我!這不是交代遺產的時候!”她徹底控製不住,哭了起來。

我十分固執地將銀行卡遞向他:“慕南喬,這張銀行卡,幫我交給顧念。”

如果離開這個世界,我想我虧欠最多的人就是顧念了吧。那個少年在某個夏日突然闖進我的生活,帶著無與倫比的張揚,對我說,我會讓你重新驕傲起來的。

就憑借著這句話,他成了那段黑暗日子裏的一根救命稻草,讓我浮出沒頂的水麵,得以片刻地喘息。雖然他的幫助依然沒有救我於水火,但我還是欠了他。

隻是說完後我才記起來,慕南喬根本就不認識顧念。

沒想到他將銀行卡接過去,斬釘截鐵地說:“你最好挺住,因為我不會幫你的!”

“喂你不是鴿子的朋友嗎?有沒有良心啊!”雙雙難以置信地喊。旁邊的醫護人員終於不再沉默,出言製止:“你們安靜一些。”

我兩眼一黑,又要暈過去。

憑借最後一點意識,我聽到他說:“絕對不能讓病人太順心,不然他們沒什麼牽掛,可能就真的走了……”

這是什麼極品邏輯……

不過我的確沒有力氣去爭辯,暈暈乎乎地躺在擔架上,又被暈暈乎乎地抬出救護車。隻聽醫院的大廳裏一陣嘈雜,雙雙在喊:“掛哪科?鴿子要掛哪科?”

什麼?掛科?不要啊——

我頭昏腦漲,掙紮著醒過來,弱弱地說:“哪科都不想掛,我要六十分。”

沒想到慕南喬立即搶過話頭:“都給她掛一遍。”

有沒有天理啊!

不知道學生最怕的事情就是掛科嗎?

在心裏悲憤地哀號了一句之後,我徹底暈了過去。

夢中的世界很漫長。

我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前行了很久,四處有風,可是見不到光亮。好不容易周圍亮了一些,隨即而來的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我很煩躁,然後睜開了眼睛。

目及之處是一片雪白,轉移視線,床頭邊上的心電儀的屏幕顯示著規律的曲線。我嚇了一跳,歪頭看到了兩眼通紅的雙雙,問:“這是在哪裏?”

一開口說話,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無比。

“當然在醫院啊!你不會以為自己穿越了吧?”雙雙給我倒了一杯溫水。

我苦笑。

如果世上真的有穿越,我倒希望我穿越回一年零六十八天之前。

大腦好像僵住了一般,我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問什麼。

“你想問身體情況吧?你是輕微腦震蕩,要住院三四天。”雙雙善解人意地回答,“陸嶽薇和冷靜幫你請過假了,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她避而不談那口血的病因,我心頭更加悲哀。

雙雙終於被我的眼神刺激得崩潰了:“別用這種韓劇女主角的眼神看我行嗎?告訴你,你之所以吐血是因為恰好胃部出血,不是摔的!”

隻是胃病?

我有一種得了彩票頭獎的感覺。

“誰讓你中午吃了麻辣燙呢?醫生說你本來胃就不好。”

我徹底放心下來,然而很快就記起了另一個問題。環視一周,病房裏就我和雙雙,他不在。

雙雙已經狗腿地湊過來:“鴿子,你知道誰給你墊付的醫療費嗎?”

我無語。

“是大帥哥!原來你和大帥哥早就認識啊,真有你的!你都不知道,當時他臉色有多嚇人,衝過來抱著你就往車上衝。B大的領隊老師拉住他,讓他留下打球賽,說讓醫療隊負責送你去醫院就可以了。可他死活不願意,留下打了一半的球賽不管,真是太有範兒了!你知道嗎,他可是他們球隊的中鋒,他走了,我們校隊那幫挫男才扳回了敗局……”雙雙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見我一直沉默,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鴿子,大帥哥叫什麼名字啊?”

“慕南喬,我沒他的電話號碼。”

她眼神一亮又黯然,小聲咕噥:“小氣鬼。”接著繼續抱怨,“你說你當時說什麼銀行卡嘛……多浪漫的場麵被你攪黃了!”

浪漫你個……大頭鬼。

我和慕南喬的故事一點都不浪漫,簡單概括來說就是——他是竹馬,我是青梅。

我們打小就住在同一個小區,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隻不過,後來竹馬跑了,青梅落了。如今形同路人,那些曾經說不出口的心情也都遺落不見。

高三複讀了一年之後,又到了填報誌願的時候,本來分數足以讓我報考慕南喬那所學校,但是我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惡意,填了另一所學校。

因為我不想和慕南喬見麵,僅此而已。

可是開學才一個月,我們又遇到了,而且是在這種尷尬的時刻。

往事鋪頭蓋臉地撲過來,壓得我有些窒息。

小學、初中、高中……好像成長的每一步足跡都有他的參與。

那時候我嗜書如命,為了買一本書常常省下早餐錢。有時候正在書店裏買書,爸爸就會打電話過來:“小歌,你是不是又沒吃早飯去買書了?”

我撒謊說:“沒有,爸爸我在包子鋪。”

然後慕南喬就會很應景地喊一句:“哎你要的蟹黃包子好嘍,小米稀飯這裏端——”

掛上電話,我們得逞地哈哈大笑。

我對慕南喬說:“你很有開包子鋪的天分。”

他回答說:“你也很有當包子鋪老板娘的天分。”

我嚇得心髒怦怦亂跳,最後口不擇言地說:“好啊,你來給我當小工,我保證給你不錯的工錢。”

慕南喬十分順溜地說:“行,到時候別賴我的工資。”

我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想想也挺不公平的,我在這邊心髒亂跳,他在那邊若無其事地哼著歌。

在我的印象裏,那也許算得上一次隱晦的告白了。

隻是,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同桌後,她笑得腰都彎了,指著我說,江歌燕,你真傻,那根本不是告白,男生經常開這種曖昧的小玩笑好不好。

是嗎?

原來男生一貫如此的嗎?

我又開始茫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