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卿一愣,略帶吞吐道:“老伯,你……你說什麼謔聲和尚啊,人家可不知道。”
有道是嬌憨女子惹人憐,插科打諢好過關。來卿雖然神經大條,可實在是個睿智之人。想蘇量玉與唐人二人隨來卿入了江湖,一路來看似是三人互相探討,其實大部份事都是來卿拿主意。這是一個有著真正主見的人。
再者來卿自小生長在寺院中,那法華寺本是高僧雲集之地,寺中每日誦經之聲傳遍四野,香客往來不息,名人騷客,高官巨賈,不一而足。來卿日日耳濡目染,本就聰慧,待人接物的本事自然不凡,不說是麵麵玲瓏,但觀人臉色行事這方麵卻是爐火純青。
法華寺沒有謔聲和尚!這一點來卿很肯定,因為在來卿看來十三年前謔聲和尚便死了,死在這紅塵中,隻差一副殘軀尚未化盡。
人死如燈滅,滅了的燈又何須再被這滾滾紅塵所燃起?
不知因果、不論陰陽、不究過錯、不嗔蹉跎、不癡虛妄、不愛紅塵、不恨糾葛、不辨往生。唯心故,唯人論,判他個永墜無間,定他個永生永世心難放。
來卿忘不了那個胖乎乎的大和尚,那個每每騙自己為他跑腿買酒的胖和尚,那個一到晴日朗朗之時便要醉的宛若爛泥的胖和尚。
來卿曾問:“二師傅,酒的滋味如何?”
“酒的滋味?小來卿,我希望你永遠也不知道酒的滋味。”
“二師傅這是為何?”那時的來卿還小,尚不知道二師傅臉上的表情代表著一種怎樣的意義。
“小來卿,酒的滋味在心中,心若苦了,酒便是苦的。”
來卿再問:“二師傅那你的酒定是很好喝了?要不然二師傅定不會次次讓徒兒去買酒。”
少小孩童眼中貪戀的便是好的,又哪裏會知道苦澀的滋味?那是一種隨時間變濃的味道,濃到再也化不開。
“嗬嗬……喝在嘴裏是苦,流進腸胃是辣。一轉回味之後,是此生再也放不下的味道。”
“二師傅,我懂了!那來卿再也不幫二師傅你買酒了,每次三師傅都要責怪我。”
“那師傅便也不再喝酒如何?”
記憶幾經流轉,轉過幾重山,流過幾道水,流到今日方知何為珍貴。
自那以後法華寺少了一個酒鬼,多了一名高僧。大紅袈裟,寶相莊嚴。
後來來卿忍不住說道:“二師傅,你不喝酒的時候果然真是個大和尚。”
“大和尚便是大和尚,跟喝酒又有什麼關係呢?”
來卿答不上來,看著二師傅一身燦衣,笑嘻嘻。
再後來,一個滿山桃花盛開的日子,一名落寞的刀客前來,二師傅欣然相迎,來卿看的好奇便也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
燦爛的桃花樹下,二師傅喊:“大哥!”
出家人圖的是什麼?大自在,大逍遙。來卿一直以為大和尚的日子定是世間最逍遙快活的了。
但不曾想那落寞刀客一來便問:“這一十三年你萎居寺廟,過的可逍遙?心中可自在?”
二師傅頓時如遭雷亟,顫聲道:“大哥,這一十三年我日日心如火焚,無時無刻不是備受煎熬。”
“哈!煎熬?虛言妄語要下阿鼻地獄,倒是不知你這半路修禪的和尚,地獄會不會收你?”落寞刀客臉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