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雅柔,留學東瀛近五年,漂泊的歲月已近尾聲,預備還鄉的日子裏最後的努力著。我是個如仙人掌般努力適應任何境遇的人,從不刻意掙紮卻又似乎總在掙紮,生活在平淡中挑戰。歸國前的某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在月曆上劃掉一天,關上燈準備睡覺……
怎麼回事?外麵怎麼這麼亮?對麵正在拆樓房,可是……晚上應該停工了不是麼?忍著困意,我慢慢爬起來想看個究竟,可是撩開窗簾,隻看到滿眼綠色柔和的光,還伴隨著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人聲,又像是樂聲,越想聽清越聽不清……光源在哪裏?聲源又在哪裏?這麼想著,我漸漸失去意識,也許睡著了,也許,我本就在夢中吧……
“啊……” 一聲尖叫響徹雲霄,這人真是中氣十足啊,跟帕瓦羅蒂來段二重唱,絕對夠震撼。這就是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周圍怎麼這樣亂?我怎麼了?我一個人住的,哪來這麼多人聲?我努力想睜大眼睛看看四周,卻發現自己好像被什麼包裹著,頭上重重的,壓得我不得不把頭垂在胸前,身上很疼,鑽心的疼,有個人抓著我的右手,使勁攥著,對了,劇烈的疼痛就從這右手來的!
我已經意識到了周圍的不對勁,腦子卻迷迷糊糊地不能完全醒過來。強打精神動了動,我發現自己是坐著的,坐在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裏,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竟然是件紅色的繡服,上麵金色的刺繡在周圍光亮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我瞬間清醒了些,這不是我的公寓,我在哪?為什麼穿成這樣?我頭上怎麼了?為什麼抬不起頭來?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動作,剛才的女高音再次發出比剛才又高八度的聲音:“小姐。。。。小姐,動了!快!快把小姐扶出來!”
一句話讓周圍的聲音更嘈雜了,這份兒亂的!難道我被劫持到菜市場了?小姐是什麼?怎麼是中國話?是我太想回國出現幻覺了?
我這邊正用勉強清醒的意識思考著,身體已經被很多隻手連拖帶拽地從那個小空間拖了出去,我想自己站起來走,可是身體好象不聽我的使喚,一出去就癱倒在地,後麵一個人及時接住了我,那個握住我的女孩讓我靠在她懷裏,一隻手還牢牢的托住我的右臂,顫抖的聲音喊著:“小姐,您再動一動啊!”
又是小姐?應該是跟我說了,那我到底在哪,我到底是誰?幹嗎蒙著我的臉?使出吃奶的力氣抬起左手,慢慢的揮了兩下,終於揮到了我眼前蒙著的那塊布,隨著布慢慢滑下,很多張慌亂的臉出現在我麵前,“你們是誰?”我心裏喊著,可是發不出聲,隻知道他們個個都穿的花團錦簇,閃閃發光的。
還不等我看清眼前情況,身體一輕便被人抱了起來,抱進屋子放到一個硬邦邦的近似床板上,然後一個白胡子老頭來到我麵前,托著我的右手,我這才看到,手腕竟然在流血!老頭一邊上藥包紮,一邊跟他旁邊一個也穿著紅衣服的人說著什麼,我很想聽清,可是意識一陣陣模糊,便是手上的疼痛也不去管它,先睡一覺吧。
據那個女高音說,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手上的傷是我自己割的,而自殺的場地,便是那天的狹小空間--花轎!女高音嘰嘰喳喳似乎想要把一輩子的話說完,我擺擺手示意她停下,抬起頭仔細看著我現在所呆的屋子,崩著綠紗的格子窗,掛著描紅繡金帳子卻硬硬的床,床帳子上五顏六色精致的香荷包,還有鏤花雕雲的紫檀木櫃子……
震驚、恐懼、不知所措、難以置信,這些情緒攪合在一起的知覺就是沒有知覺。雖然我不是個無神論,雖然我很喜歡看奇幻的小說電影,雖然我也相信這世界無奇不有,但都是那種局外人的相信,要我融入某個小說當中身臨其境很容易,要接受小說裏的場景近在眼前實在太難了。我隻覺得腦子裏嗡嗡地響著,手心腳心都是濕涼的汗。
轉頭看向眼前那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就是那個女高音,我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沒想到一句話竟引來了她又一輪的高音轟炸:“小姐!您怎麼了?奴婢是小喜兒,您不認得奴婢了?小姐您別嚇唬我,嗚嗚……”
她跪在我榻前哭得越發淒慘,我不禁有些慌亂,伸出左手拍拍她的肩說:“你,你別哭。不瞞你說,不隻不記得你,連我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你別害怕,可能,嗯,也許過幾天就好了也不一定呢,別哭了,跟我說說我的事情好不好?”
她慢慢安靜下來,抬起頭,眼睛鼻子哭得紅紅的,看到我微笑得看她,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這倒是個實心眼的丫頭”我暗自想著。
小喜兒抽抽噎噎得講了一個時辰,我對自己的處境大致有個了解了:我是兆佳。雅柔,皇帝指婚給十三皇子的嫡福晉,父親是從一品的兵部尚書馬爾漢,如今是康熙四十一年,三天前與十三皇子奉旨完婚,卻在下轎的時候被發現割腕自殺在花轎裏。至於這小喜兒,是我在定嬪娘娘那裏做宮女時便侍候我的,感情極好,按規矩嫁給皇子可以帶一個丫頭,便帶了她出來。我了解的,大概就是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