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魏國滅亡後,張耳和陳餘雖不在公門中任職了,日子卻也過得逍遙自在。幾年後,秦國得知二人在魏國時都已是知名人士,深恐兩人聚眾作亂,便下令征召。二人惶恐,以為大禍臨頭,急忙遣散了家人,準備出逃。秦國見二人抗命不從,便下令拘捕:捉住張耳的人賞給千金,捉住陳餘的人賞給五百金。命令一出,市井之中,尋訪二人者,不計其數。
兩人無奈,隻得改名換姓,一塊兒逃到了陳縣(1)。陳餘問道:“兄長,為今之計,如之奈何?”張耳笑問:“你的意見呢?”“不如去投奔楚、或燕、趙、齊等國吧?”張耳搖了搖頭,笑道:“依我之見,楚、燕、趙、齊等國皆非秦國的對手,遲早都會被吞並。與其再受兵亂之災,不如待在已為秦屬的故魏之地,如此可免顛沛流離之苦呀。”陳餘不以為然,“官府追捕甚急,眾耳目又蠢蠢欲動。若還待在此處,豈不是自投羅網耶?”
(1)陳縣:今河南淮陽縣。
張耳哈哈大笑,“賢弟,難道你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小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陳餘恍然大悟,“既如此,那就依兄長之意。”張耳聞言暗喜,又想:“賢弟為人暴躁,做事沉不住氣,隻恐因此壞事。”於是正色道:“賢弟,你若真聽我的話,須依我一件事。”“兄長有話,但請直言。”“咱倆不比過去了,日後免不了寄人籬下。受了委屈時,千萬不可肆意發泄,以免暴露身份,功虧一簣。”“哦,知道了。”“切記:小不忍則亂大謀。”“嗯,記住了。”……
二人在陳縣住了一些時日後,見風聲不似往日那麼緊了,便利用餘財,四處打點,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都獲得了一個差事——裏監門役(1)。
(1)裏:最基層的行政單位。門役:看守大門的人。
走馬上任之後,張耳很快便適應了新角色。而陳餘之前處於養尊處優的狀態,如今在小小的裏監守衛大門,心裏別提有多麼別扭了,卻還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不禁更是不快,礙於張耳的告誡,也不便發作,隻是有時會犯點小過錯,借機發泄一下內心的不滿。
一日,陳餘懶洋洋地站在大門口,一小吏從旁過時,既不正眼相看,亦不待之以禮。那小吏平時也是驕橫慣了的,如何受得了這氣,臉色一沉,勃然大怒,扯過來一條鞭子,狠狠地抽了過來,擊得陳餘的臉上立即泛起了一條血印。陳餘大怒,兩眼一瞪,威勢之重,逼得那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數步。張耳見他即將失控,暗自吃驚,急中生智,趕緊踩了他一腳。陳餘醒悟過來,穩住了情緒,大度地一笑,“要打便過來吧。”
那小吏見他先前露出一副欲吃人的模樣,如今卻笑容滿麵,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疑竇叢生,又見他身強力壯,眉宇間透出一股英氣,膽量不覺又少了幾分,也不敢再打,便裝腔作勢地罵了幾句後,心有餘悸地離去了。
張耳見狀,暗自慶幸,忙將陳餘拉到一棵桑樹下,責備道:“當初我跟你是怎麼說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麼快就忘了嗎?”“不敢。”“今日受到一小小的屈辱,便忍耐不住,若與之爭鬥起來,驚動了上級,暴露了身份,恐怕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了!”“這?兄長批評得對。”“一定要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退一步是為了向前進,小不忍則亂大謀。”“嗯,記住了。”“從此以後,切不可三心二意,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平白無故地招致事端。”“兄長所言極是,小弟謹遵教誨。”……
此後,兩人誠誠懇懇,克盡職守,贏得了裏裏外外的稱讚。
一日,陳餘急匆匆地闖進張耳的房間,有些慌亂地說:“兄長,大……大事不妙!”張耳驚道:“賢弟,何事如此驚慌?”陳餘展開兩張布告,“你看!”張耳凝神一瞧,原來是兩張懸賞拘捕二人的文告。“兄長,文書已傳至裏監,不日將張貼在各處,如之奈何?”張耳細思片刻,果斷地說:“不必理會!”“啊!為何如此?”“賢弟,你看,文告上的圖形與我們並不像,此其一;其二,知道我們真實身份的人多不在這裏;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若我們匆忙逃逸,那豈不是不打自招,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圖上二人正是我們嗎?所以此地可呆,不必挪窩,也不可慌亂,惹人懷疑。”陳餘點了點頭,又問:“那咱們該如何對待這些文告呢?”張耳大笑道:“賢弟,聽說過‘賊喊捉賊’這麼一句話麼?”“哦,我明白了。兄長的意思是:咱們積極‘配合’,協助官府‘搜捕’二人?”“正是。”陳餘哈哈大笑,“此計甚妙!如此一來,誰又會想到:官府要捉捕的人,其實正隱藏在‘積極’地搜尋‘二人’的公差當中呢?”……
次日,兩人攜帶著文告,積極地分發給各處的居民,熱心地向百姓打探“張陳二人”的消息,並‘積極’地向上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