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消退了,月亮覺著使命已盡,又感到疲乏,便隱去了。不一會兒,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大地漸漸明朗,露出了容顏,顯現出了真麵目;不久,旭日東升,紅光透過密密層層的樹葉間的罅隙,穿過相互交錯的枝椏間的縫隙,射過形態萬千的林木間的空隙,在地上點綴了無數的光斑;空氣逐漸變得清新,變得溫暖,勾引得天地萬物慵懶地醒了,盡情地享受著:露珠色彩斑斕地笑了,蟲豸快快樂樂地鳴叫了,走獸無拘無束地奔跑了,蝶兒盈盈起舞地飛了,鳥兒嘰嘰喳喳地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項羽突然覺得自己的臉粘粘的,膩膩的,滑滑的,便本能地一揮手,繼續酣睡,卻感覺依舊,不得不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嗬欠,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兩隻泛著凶光的眼睛,一張滿口獠牙的嘴,下意識道:“野狼!”頓時驚出一聲冷汗,一骨碌從青石上躍起。那野狼也一蹦三尺高,高嚎一聲,飛躍著撲來。
項羽眼疾手快,突地拽住野狼的兩條前腿,不待它撕咬,大叫一聲,“去死!”猛地一扯;與此同時,忽然覺得眼前黑影一閃,野狼立刻歪了頭,接著覺得被噴了一臉的狼血,忙將兩條斷腿丟在一邊,擦幹淨臉上的血,凝神一瞧,吃了一嚇,原來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野狼的咽喉。
項羽情不自禁地歎道:“好手段!”又有些慍怒,尋思道:“若這一箭射偏了,那爺爺豈不遭了殃?卻不知是哪個莽撞的漢子使的昏招呢?”不覺動了氣,正想喝問,突然聽聞一陣豪邁而又爽朗的大笑,“小兄弟,沒驚著你吧?”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大漢並兩個士卒裝束的人鑽出了叢林:那大漢體長八尺(1),虎背熊腰,目光銳利,容貌壯偉,英氣十足;頭頂長發束以偏右的小髻,額前和兩鬢的頭發則梳向腦後,由腦後將發分作六股,編成一條板形發辮,上折貼於腦後;身著繡有花邊的綠袍,大袖收口,腰間係有革帶,帶端裝有一個精致的帶鉤;此刻他腰佩寶劍,手提強弓,笑吟吟地近來了,而那一個發髻偏右、一個發髻偏左,皆頭戴巾幘的兩軍漢則神氣地緊隨其後。
(1)尺:為秦漢時尺,長約合今23厘米。
項羽斜視道:“方才就是你放的箭?”兩個軍漢異口同聲道:“大膽!不可對將軍無禮!”“將軍?”項羽又斜著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他若是將軍,那我就是大王!”那大漢被激怒了,手按劍柄,瞪眼道:“鄉野村夫,安敢無禮,莫非活得不耐煩了麼?”項羽見自己衣衫襤褸,心想:“難怪這廝將我認成了一個粗鄙之人!”不免自嘲一聲,高傲地問:“漢子,適才你偷放了一箭,讓我吃了一驚,好生無禮!不道歉也就罷了,反倒在爺爺麵前吹胡子、瞪眼睛,莫非你還有理麼?”那人大笑,捋了捋美髯,“小兄弟年紀輕輕,卻敢自我托大,當真不知天高地厚!若非老子放那一箭,助你解困,此刻隻恐你已成為那牲畜的腹中之物了!故而你應當感謝我才是,卻為何不知好歹地出言不遜?無禮太甚!”項羽不屑地回道:“誰求你相助了,難道我自己搞不定麼?你非要冒充英雄好漢,突放一箭,惹得我吃驚不小,才是失禮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