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霸天”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笑道:“二位就別再哀歎了麼!那些什麼齊王、楚王、……這個王,那個王,在世時哪一個不是呼風喚雨,耀武揚威,享盡榮華富貴?如今世道變了,也該他們嚐嚐委屈,受受苦了!”“蔡鎮稷”勃然大怒,“身為齊國子民,怎能說此無君無父的混帳話?出君之口,汙吾之耳,休得再言,否則永不相見!”項羽也很惱火,卻忍而不發,反替其辯解:“孟兄出此汙言穢語,想必是一時興起,以致口誤。”“孟霸天”本已懵了,聞言就勢下坡,“適才頭腦發熱,思慮欠妥,因而胡言亂語,望乞恕罪。”見對方沒反應,依舊怒氣衝衝,又賠笑臉道:“在下乃是粗人,說話時常欠考慮;適才之言,學士權且當兄弟放了一個屁,臭不可聞,不必理會,否則豈不是自降身價麼?”見“蔡鎮稷”不再臉色緊繃,忙端起一杯酒,“大人不計小人過。蔡兄,還望寬恕。”
“蔡鎮稷”逐漸冷靜下來,自思實不必與他一般見識,便接了酒道:“方才我的態度也有些過激了,請足下海涵。”言畢一飲而盡。項羽心裏歡喜,拉著兩人的手說:“不因過節而生罅隙,才是大丈夫所為呀!”二人點頭稱是。
三人繼續飲酒。可經剛才那樣一鬧,氣氛已有些冷了。“蔡鎮稷”心想:“這廝粗魯,聲名狼藉,與項壯士曾拳腳相向,可眼下卻如此善待他,必有所求;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吾亦當和睦處之,以遂了壯士的心願。”便欣然與其對飲,一來二去,場麵又活躍了。“也不知這廝到底怎樣?不如以言挑之,細察其態,辨其忠奸。”於是“蔡鎮稷”佯作不經意地說:“壯士之事,想必你已知曉?”“孟霸天”乃聰明之人,知其話裏有話,細一思量,品味出了真意,忙避開他那銳利的目光,“某雖聲名不佳,卻也是識大體、知大義之人!怎會去做那賣友求榮的齷齪事?”不禁激憤了,“適才之語,分明是不信任我麼?對我的人格是極大的侮辱!”勃然而起。
項羽忙拉住了他,良言相勸;“蔡鎮稷”誠懇致歉,並說前乃戲言,不可當真,也是好話說盡。“孟霸天”這才複入席,喝了幾杯“壓驚”酒後,忽地發語,“敢問壯士,到底是何來曆?”項羽愣了,一時語塞。“孟霸天”自知失言,忙稱罪過。
又權衡片刻,一來覺得既欲求人辦事,便當以誠相待,二來對自己的身世也引以為傲,樂得讓人知曉,於是項羽啞然一笑,“足下言重了!不是我不想說,隻是這話說來就長了,因而遲疑;若二位願意聆聽,吾當詳細解說。”兩人相視一笑,皆說求之不得。項羽正襟危坐,慷慨陳詞,“殷商時,有一小國名項,瀕臨洧水(1),地僅方圓百餘裏,其爵為‘子’,故雲‘項子國’。後武王攻商時,項子國因地方狹小,民窮兵疲,故未出師勤王。周初時,管蔡、武庚興兵作亂(2),早已失國的項氏部族自知大勢已去,複商無望,便沒有卷入紛爭;****平定後,周公主持分封之事(3),覺得小邦忠順,便恢複了項氏封地。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數百年後,平王東遷,入主洛邑,自此天下進入紛爭不斷的春秋時代。項子國亦趁機吞並了周圍的一些小諸侯,經王室認可後,正式號曰‘項國’,建都‘項城’。不久,戎狄、胡人、蠻夷,紛紛向中原挺進,一時之間,硝煙彌漫。為了避免被各個擊破,齊桓公在良相管仲的輔佐下(4),發出‘尊王攘夷’的號召,會盟諸侯,組織聯軍,合力退敵。唉,說來慚愧,在諸侯會盟、聯軍組建、並力禦敵多達九次的歲月中,項氏先人竟仍一如既往,固守封地,漠然處置。”不禁臉紅了。“蔡鎮稷”慰道:“壯士無須自責,一代人隻能管一代人的事麼!前人如何,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我們所能做的,是在恰當的時段裏,做出正確的抉擇,無愧於良心,無愧於曆史,無愧於後人,如此可大慰平生!”
(1)洧水:即今雙洎河,是中國最古老的河流之一。源出今河南省登封縣陽城山,在新密境內與溱水彙流,再向東流經新鄭、尉氏等地,最後經鄢陵、扶溝、西華縣境而合於潁水。(2)管蔡:管叔鮮(周文王三子)、蔡叔度(周文王五子);武庚:《史記》中稱“祿父”,商紂王之子。(3)周公:周代的爵位,得此爵者輔佐周王治理天下。此處指曆史上的第一代周公,姬姓,名旦,亦稱叔旦,周文王的第四子,封地在周(今陝西省寶雞市岐山北),史稱周公或周公旦,為西周初期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思想家。“周公吐哺”說的便是此人尊重賢哲的事。(4)齊桓公:(公元前716年—公元前643年),薑姓,呂氏,名小白,僖公三子,襄公之弟;春秋五霸之一。管仲:(?-公元前645年)名夷吾,諡曰“敬仲”,潁上人,史稱“管子”;春秋時齊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