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項羽出了臨淄城,來至一山,名“營丘山”。這山雖不高,無法如孟子所歎:‘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然若登頂遠眺,亦自有站得越高、看得越遠、視野越廣闊之感;這林雖不出眾,卻也是蓊鬱蔭翳,秀麗蒼翠,賞心悅目,吸引了不少飛禽走獸來此雜居;這穀雖不深邃,無虎嘯猿鳴,可也是白雲出岫,煙霧繚繞,自有一番神秘氣息。
項羽探了一遍地形,自思道:“若往吳中,必過營丘山,有兩條路:一條大道,一條小路;大道平坦,小路崎嶇。”又思了半晌,漸漸有了主意,便先在小路旁的山上堆壘了許多巨石,後於大路邊的山穀裏放了一些薪柴,準備就緒時,已過了兩日了,依舊不見城門口有何動靜,便采摘了一些野果,又從附近山民處買了一些幹食,蝸居於山上的一草窩中,日夜朝城門處凝望。
有一天,城門口突然喧鬧起來了。項羽看得真切,推出來的三輛囚車中,載的分明是項堇、項梁、項伯等三人,頓時心花怒放,忙偷偷地牽出駿馬,急往山穀裏趕,就勢點了幾把火,一時之間,濃煙滾滾;再快速地潛上山來,隱伏於先前堆積的亂石後。
且說潘圖騎著高頭大馬,引著賈狐、胡威,率領著數十個步卒,護衛著囚車出了臨淄。行了不多遠,賈狐忽指道:“將軍請看,前方濃煙四起,必有蹊蹺。”潘圖疑惑,令人細探。一人飛速上山,回報道:“隻有大路旁的山穀裏數處煙起,小路並無動靜。”胡威道:“烽煙起處,必有反賊。”“你的意見呢?”賈狐答道:“我也這麼認為。”潘圖大笑,“爾等疏於戰陣,非久曆軍旅,不通軍事。豈不聞兵法曰:‘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小路險峻,山路崎嶇,若遇伏兵,以居高臨下之勢進攻,則我軍必為仰攻之態,兼之地形狹隘,兵力不易展開,定協同不便,首尾難顧,如此後果難料;大路平坦,便於回旋,即使山穀處有伏兵,也易排兵布陣,迅速策應,如此則反賊是占不到半點便宜的。因此可知大路旁的煙霧必是人有意為之,使我軍疑有伏兵而不敢走這條路;可若擇小路而走,必遂了賊人的心願,中了圈套。”眾人聽了,覺得有理,皆道潘圖神算,乃將才也。潘圖又大笑,令道:“取大路而走。加強戒備!”便率軍謹慎前行。
項羽見了,暗暗叫苦,“這廝竟識破了我的妙計,果然有些手段。”也不作多想,跨上戰馬,拔出紫電劍,衝下山來,大叫道:“賊將休走!”潘圖勒馬觀望,驚奇地問:“莫非伏兵就你一人麼?”項羽揚鞭大笑,豪氣衝天地說:“一人足矣!”眾人聞言,仰麵大笑。潘圖道:“一人一騎也膽敢前來衝陣,不可不謂之壯勇,令人欽佩!若能俘之,必好生對待。”項羽哈哈大笑,“能捕捉爺爺的人還沒出生呢。”潘圖不再答話,下令放箭。一排弓弩手應聲而動,飛箭似蝗,矢如雨注,射得項羽近不了身,不得不進一步,退一步;退一步,進一步,雖緊咬不放,卻始終無可奈何,一時之間,成了膠著狀態。
項堇、項梁、項伯等人又著急地呼喊了,令項羽速速離去。項羽豈肯罷休,置若罔聞,又追趕了一陣,估摸著對方的箭矢已不多了,大叫一聲,縱馬向前,衝亂了弓弩手,乘機突入軍陣。可此時的秦軍正處於顛峰時期,人人久經沙場,個個技藝不弱,臨危不懼,遇亂不驚,迅速變化位置,長短兵器配合,或攻或守,極有章法,滴水不漏。項羽雖然英勇,卻依舊不能得償所願,隻好穩住陣腳,防住門戶,在囚車周圍轉來繞去,尋找時機。不知不覺間,雙方進入了煙霧漸漸消散的山穀裏。
潘圖叫道:“活捉項籍者重重有賞!”眾軍漢聽了,又玩命地進攻,饒是如此,仍然不能得逞;可項羽也無計可施,已急得滿頭大汗了。突然,前方的叢林裏,旗幟招展,呐喊四起,似有千軍萬馬衝奔而來,驚得胡威大叫:“不好!有伏兵!”賈狐也驚惶了,“將軍,事情緊急,懇請將囚犯就地正法,以絕後患。”“這?”潘圖有些躊躇,“可蒙將軍有令:須善待囚徒。若貿然處死,恐不好交差。”“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今形勢有變,不得不便宜行事;蒙將軍若了解原委,也會理解的。”見潘圖仍然遲疑,賈狐又大叫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能再猶豫了!”胡威亦道:“賈兄言之有理!將軍若有顧慮,害怕違反軍令,不如就讓我們來擔當罪責吧。”說著便與賈狐衝上前去。項羽眼睛瞪得鈴鐺一般,似欲噴火,破口大罵:“奸賊,日後必喝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急忙上前護衛,卻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結果項堇中招,項梁和項伯也受了傷。正危急時,一支齊人裝扮、人數上百的隊伍衝了出來;為首一人,體格健壯,相貌堂堂,美髯飄飄,十分英武,指揮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