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馬上下來。”洛秋不耐煩地衝我揮揮手。
我離去的那刻，看到淡粉的牆壁上，有一片毫無章法的褐色圓點，像大片的蒼蠅飛撲在那裏，目光再一路向下，木地板上，是一灘融化的巧克力冰激淩。
她摔了那個冰激淩。
18
吃飯的時候，爸爸不停地給我夾菜，他每夾一次，洛秋就會用她的眼白剜我一眼，爸爸又討好般夾菜給她，雲姨也夾菜給我，她的無名指上，戴著一顆璀璨的鑽戒。
而媽媽沒有，她隻有一枚刻著梅花的銀戒指。
“茆茆，多吃點！”雲姨的善意和溫情，讓我懷疑童話裏的後母是否真實存在。
洛秋又用眼白剜她的媽媽。
爸爸在一邊絮絮叨叨安排我的“後事”，準備收拾我離家出走這個爛攤子：“你也是初三了吧，快中考了吧！我還要帶你回去一趟，戶口啊，轉學啊，升學考試，好多問題。別著急，今天先洗個澡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辦！”
我沉默地巴拉著飯，點頭。
晚上，雲姨領我上樓睡覺。三樓，緊鄰洛秋房間，是一間客房，有一張很大的床，厚厚的席夢思。很累，有一種撲上去就要睡著的欲望。
在浴室洗澡的時候，身下的月經血還在不斷地流。我很想找雲姨要一個衛生巾，卻不好意思開口。很後悔白天在車站沒有聽江辰的話，買一包“那個玩意”。想起江辰，心裏忽然一暖。他也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以後還會遇到吧！
雲姨在浴室外輕輕地敲門，我渾身濕淋淋，將門打開一條縫，一隻纖細的手，遞進來一件棉質睡裙：“你先穿這個吧！等安頓下來，我帶你去買新的。”
我接過，透著撲溢的熱氣，對她說：“謝謝！”
我仿佛看到女人在暗影裏的莞爾一笑。
你是否也有過這樣尷尬的青春，將衛生紙折疊成厚厚的紙包，吸吮身體裏源源不斷的穢血，和悲傷。
空氣裏有灰塵的味道和花朵的暗香，陌生而讓人興奮的味道。
睡不著。
樓下仍隱約傳來談笑聲。
我躡手躡腳地將門打開一條縫，朝下窺去。
洛秋坐在爸爸身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嬌嗔地說：“爸爸好討厭，白天都忘記了我什麼時候生日，還要問媽媽？”
“爸爸老了，一時糊塗了嘛！”
“爸爸不老!”
我輕輕地掩上門。心裏一陣黯然。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這樣，摟著爸爸的脖子撒嬌。我在關上燈瞬間降臨的黑暗裏，看到自己的心，原來那裏一直有一個洞，一個空涼的大洞，需要很多很多的愛，才能填滿。
我承認，那一刻，我非常嫉妒她。那個叫洛秋的女孩。
20
“小小少年，很少煩惱，眼望四周陽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煩惱，但願永遠這樣好，一年一年時間飛跑，小小少年在長高，隨著年歲天天增長，他的煩惱增加了。…”
車裏響起了音樂，這是我很小的時候倚在媽媽懷裏常聽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