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番外二時光唇邊的詩(2 / 3)

喬遠川的臉色微變,不顧綠燈跳亮,直直的伸手出去:“給我。”

可是來不及了,她已經掃到了一眼——似乎是一張醫生的診斷報告。

他劈手要奪過來,可她怔怔的看著他,聲音輕顫:“是你的麼?”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隻有雙頰是微紅的,黑色的眸深邃無底:“給我。”

“是你的麼?”她倔強的追問,右手握著那張紙,顫抖得不能自己。

後邊的車子開始不耐煩的摁響喇叭,而喬遠川踩下油門,異常平靜的說:“看完了,就放回去。”

他再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仿佛這件事之於他,是不存在的,冷靜得仿佛旁觀別人的遭遇。

林薈文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心尖被錐子刺了一遍,又一遍,模模糊糊的隻剩一個念頭:“他這麼年輕……會不會是弄錯了呢?”

“到了。”喬遠川出聲提醒她。

她依然握著那張泛著油墨香的紙,一動不動的凝視他:“你為什麼還要上班?為什麼不去治療?”

喬遠川短促的笑了聲,眼神是她未見過的冷淡和鋒銳:“林小姐,你是除了醫生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下車之後,我不希望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師兄,這個病治得好的。我有個叔叔,做了手術之後,十多年了,現在好好的。”她帶了一絲祈求,有些慌亂的說,“你……好好配合醫生,一定能治好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喬遠川依然毫不留情的提醒她,“到了。”

“你媽媽都不知道麼?”林薈文並沒有下車,愣愣的看著他,“你為什麼瞞著所有人?”

他開始不耐煩,一手扶在方向盤上,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得了這種病——這是你自己的事麼?那麼多關心你的人、愛你的人怎麼辦?”林薈文語無倫次的勸他,“難道你沒有喜歡的人麼?如果讓她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這些真的和你無關。”他一字一句的說,眯起了眼睛,“現在,請你放下這張紙,然後下車。”

她定定的看著他,眼眶慢慢的瀅濕:“可是……我喜歡你啊……我不想看到你死……”

那一瞬間,喬遠川的表情稍稍柔和起來,他抿唇,卻依然用平靜的語氣說:“那麼從現在開始,你最好不要再喜歡我了。”

“我不——我偏偏要喜歡你!”林薈文像個孩子一樣哭出聲音來,“隻要你好起來——你好起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終於轉頭,看著這個開始哭泣的小姑娘,眸色閃動,仿佛有什麼東西破冰而出。

“好了,不要哭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得病的是我,又不是你。”

“可是隻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她抽抽噎噎的說。

喬遠川下意識的去撫摸自己手背上的傷疤,良久,才說:“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儀器的數據讀錯了好幾次,同事頻頻停下來,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她搖頭說沒事,卻依然魂不守舍。

傍晚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了手機上,她接起來,是喬遠川:“你現在到我辦公室來。”

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才恍惚的發現,自己連實驗室的白大褂都沒脫下來。

Luce看了她一眼,雖然有些不解,卻什麼都沒問:“喬總在等你。”

她推門進去,喬遠川坐在辦公桌後,十指交疊在身前,微笑著說:“你來了。”

她坐下,欲言又止。

“今天請你來,是因為我需要人幫忙。”他的神色仿佛是一泊毫無波瀾的水,寧靜,柔和。

她什麼都不問,卻匆匆打斷他:“我願意幫你,什麼都願意。”

喬遠川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斷:“我需要一個未婚妻,一個能替我保持秘密的未婚妻。”

林薈文愕然,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隻是喃喃著說:“什麼?”

“這不是個好差事。醫生給我的診斷是,還剩半年時間。而我也給不了你愛情。”喬遠川自嘲的笑了笑,“假如你拒絕,我會理解。”

她努力的去理解他說的每一句話:“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了一個我愛的人。”他倏爾微笑,眼神溫柔,“抱歉,我這樣自私。”

她隻是看著他,目光探究,卻又難掩苦澀。

“當然,作為回報,我能做到的是,我不會讓時間拖得太久。半年後,或者我死了,又或者我還沒死,都會有人妥當的解決我們的關係,不會對你將來的人生造成影響。物質上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出來。”

他的語氣冷靜得可怕,像是一個商人,直接的開價,沒有給對方和自己任何餘地。

辦公室裏隻有空調嗡嗡的送風聲音。林薈文沉默良久,慢慢的說:“我可以答應你。可我隻有兩個要求。”

他笑:“說說看。”

“第一,你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療。”

“好。”

“第二,我想知道……你的過去。”

這一次,他並未即刻答應,隻是考量般看著她:“這對你來說不重要。”

“不,很重要。”她堅持。

他微微苦笑:“你想知道什麼?”

“那個你愛的人,是誰?”

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讀到了錯綜複雜。他靜默了片刻,才輕柔的吐出那個名字:“唐思晨。”

“唐思晨……”她喃喃的重複一遍,脫口而出,“是那次看舞劇的時候,走錯包廂的女孩麼?”

他並未想到她會提起這個,卻直接的承認:“是。”

“為什麼呢?你愛她的話,為什麼不讓她陪在你身邊?”

“我曾經也這樣想。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喬遠川唇角的笑漸轉哀涼,“可是現在,我希望她不要再回頭,有人比我更適合……留在她身邊。”

她一言不發的聆聽,聽他說起初識,畢業,分離,和車禍。她一瞬不瞬的看他的表情,聽他自然而然的將那個女孩叫做糖糖,那種溫柔,無跡可尋,卻又無處不在。

記憶的碎片在這個瞬間莫名的被拚湊起來了——林薈文忽然想起來,那場講座上,老教授說起了一個故事,他的女學生留在敦煌,一年,兩年。後來那個漂亮的學姐站起來,半開玩笑說:“本來男朋友說,回來結婚吧。結果掰了。”

那時自己也曾感動於這個學姐的堅持,也感慨現實的無奈,然而此刻轉身回顧,故事的背後,卻藏著這樣慘烈的愛情、和絕望的堅持。

“我答應你。”指甲緊緊的刺進了掌心,林薈文聲音微啞,“哪怕是為了別人,也請你,好好的活下去,好麼?”

他輕輕笑起來:“謝謝你,我會的。”

林薈文遵守自己的承諾,沒有將他的病情告訴任何人。而他也默契的與她扮演未婚夫婦的戲碼,人前恩愛甜蜜。至於其他的事,並不需要她操心。她本以為像喬遠川這樣的家庭,長輩並不好相處。可徐泊麗對她卻是異常的和善,偶爾看著他們在一起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欣慰。這天傍晚,從醫生那裏回來,喬遠川忽然說:“我舅舅從歐洲回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好啊。”她說,“怎麼沒提起過你有舅舅?”

“你一定知道他。”喬遠川忍不住笑了笑,“徐泊原。”

“啊——什麼?”她結結巴巴的說,“DAB的徐泊原?”

他側臉望著窗外,“嗯”了一聲。

“他……年紀不大吧?”林薈文的眼睛又瞪大幾分,有幾個理工科的學生會不知道徐泊原呢?

喬遠川淡淡笑了笑:“所以我也不喜歡叫他舅舅。”

“停車。”林薈文看到報刊亭的時候,忍不住出聲,“我去買份報紙。”

她靈巧的鑽出去,很快拿了份報紙回到後座,遞給喬遠川:“你看!這是你舅舅嗎?”

報紙上的那個男人這樣年輕,身材修長,與一個高挑的女子一道從酒店出來,形狀親昵。

“假的。”喬遠川忍不住笑了笑,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愛關注這樣的八卦,“阿原不是這種人。”

晚餐非常的愉快,因為近距離的接觸到了偶像,林薈文有些羞澀,也有些緊張。隻是徐泊原很快就離開了,一晚上都麵色如常的喬遠川,終於淡聲問:“什麼朋友這麼重要?”

徐泊原在門口頓了頓,沒有回答。

她卻細心的發現,喬遠川的手放在膝上,無意識的握成了拳。她以為他又開始疼痛,悄悄將藥遞給他。可喬遠川卻推開了,指尖扶著微燙的杯壁,似乎在出神的想著什麼,而身形這樣僵硬,令林薈文想起看舞劇的那個瞬間。

那晚他似乎不想回家,叫了許多同事與朋友,最後在半城酒店唱歌。

她有些擔心他的身體,卻也發現他的異常,因而不敢開口勸他。

車子掉個頭就到了酒店門口,喬遠川的目光卻不曾離開那一片漆黑黑的街區,薄唇抿緊,心事重重。

“喂,你怎麼啦?”

黑暗中,她依然能感知到空氣中一種極為緊繃的情緒。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打破沉默:“沒什麼。”

同事們大都玩HIGH了。林薈文一直緊盯著喬遠川,但凡有人來敬酒,她便不動聲色的替他擋掉。可到底百密一疏,自己出去打個電話的時間,喬遠川竟開始喝酒,大杯大杯的洋酒,眉頭不眨的喝掉。等她回來,竟已經是濃濃的醉意。她又氣又急,卻又不能再同事麵前發作,手足無措的時候,打電話給徐泊原。

最後是他一把奪走電話,重新撥了號碼,口齒不清的說了什麼,才笑著說:“他們也過來。”

林薈文不敢再離開他身邊了,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包廂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