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也會想起當年,在百樂門,她們也對自己說“玫瑰玫瑰,我愛你”。
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到了百樂門門口,她仰起頭,百樂門還是三層的半圓形建築,依舊恢弘壯觀。
門口的服務生西裝筆挺,彬彬有禮地問她,“老奶奶,您是來找人嗎?”
蘇煙搖搖頭,“不,我就是想要進去看看。”
門口的服務生犯了難,按理說,現在是營業的時間,但是這麼年邁的客人……服務生便猶豫著要不要給她進。
蘇煙等不及,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直接推開門自己進去了。
“老奶奶,您……”
身後服務生的大叫都被她甩在了後麵。
一進門,便是周璿的靡靡之音,“夜上海,夜上海,那是一座不夜城……”
是熟悉的百樂門。
蘇煙笑了。
她弓著背,緩緩地走進去,找了個沙發,坐了下來。
有服務生很快迎上來,“您好,您要點什麼?”
蘇煙緩緩地把頭湊過去,在服務生的耳邊大聲說,“要一杯玫瑰人生。”
蘇煙把頭靠在沙發上,她握著手裏的酒,看著那旋轉的舞廳——曼妙的女郎,花花綠綠的雞尾酒酒杯。
她半眯著眼,腦海裏忽然浮現出無數人的臉,秋海棠,姑媽,譚大班,陸舟宇,老金,李誌堅,梅二爺,楊峰……
百樂門,這是夢開始的地方。她人生之中最曼妙的一切,都與之有關。
她第一次來百樂門,是在1935年,算算日子,轉眼快七十年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百樂門白天的客人並不是特別多。一旁恰好有記者正在采訪,一位老先生給記者們介紹著百樂門的曆史。
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了蘇煙的耳朵裏,那人正講到新中國成立後——
“1951年,百樂門改為百樂門大戲院,收歸國有,主要上演越劇。
1954年,百樂門原舞廳主建築改為紅都戲院,上演話劇、越劇、滬劇等,其他附屬建築先改建成了商場,後來又改為紅都電影院。
1990年6月11日,紅都電影院雨棚因年久失修倒坍,壓死了行人,停止營業,隻好進行大修。
1994年,百樂門改為上海百樂門華美娛樂城。
2002年,修繕後改名為“百樂門大舞廳”。
2017年4月22日,也就是今天,百樂門再度重新開業……”
老先生說完了,悠悠地看了一圈四周,兩人的目光相聚,蘇煙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她如今隻是個平凡的小老太太了。
想當年,她可是上海灘多少王孫公子競價想要與之舞一曲的野玫瑰,也是多少人爭相結交的女商人蘇煙,那時的她多風光多意氣,她連一個舉手投足都會引起媒體的渲然聯想。
不過眨眼功夫,多少年過去了。
她已不再風華絕代,早已無人再當野玫瑰是個傳奇。
蘇煙站起來,顫顫巍巍地準備離開。
“老太太……”那老先生叫了她一句,走過來,猶豫半天,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您叫什麼?我覺得您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我叫——”她停頓片刻,最終回頭笑著答道,“我叫野玫瑰。”
那一笑,仿佛百媚叢生,不減當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