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村。
一個破敗的讓你看一眼都會覺得心酸的小村子。全村不過一百多戶人家,全部土坯建房,低矮的不夠二蛋站直身子。小村子建在高原上一處罕見的低窪地。東麵是一路十分廣闊的下坡,不陡峭,但是勝在綿延無盡,一抹黑色如長蛇一樣的鐵路蜿蜿蜒蜒繞過草原坡一路南下。青澀小草剛剛發芽,還沒有掩蓋去年枯死的草堆。西麵是一座光禿禿的矮山坡,再往西麵除了堅硬戈壁石就是黃沙。所以小村子便有了黃山村這麼個談不上高雅的名字。
黃山村就坐落在矮山的腳下,挺擋風。
暮色中,老漢子背著二蛋走到一座土房前停下,蒼老聲音雄健有力:“老婆子,趕緊拿水來。”
一把將二蛋放到小木門下,老漢子揮著羊鞭驅趕群羊入圈。小木門吱呀一聲開開,一個瘦小黑影慢吞吞走出來,手中端著個白瓷大碗,顫巍巍道:“老頭子你帶了個啥人來家?”
“哦,放羊時候在路邊撿的,總不能看見了不管啊。我就給背回來了。給他灌口水,醒了後讓他吃口飯。”老漢子關上羊圈門,轉身一把抱起二蛋,提腳進門,小心給放到土炕上,結果老婆子端來的白瓷大碗,掰開二蛋嘴巴一口氣灌了下去。
咳咳……
“老頭子輕點兒,嗆著啦。”老婆子瘦瘦小小,點上一盞油燈,看著老頭子的灌水法子眼皮直跳。
一碗水半碗進肚,剩下半碗睡著脖子溜了下去,二蛋幽幽睜開眼,臉色愈發蒼白,翻著白眼,有氣無力道:“老太爺灌進鼻子啦。”
老頭趕緊撒開手,白瓷大碗放桌子上,看著二蛋幹笑道:“小兄弟哪裏來?”
“我……小妖……”二蛋眼睛緊閉,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老婆子上前,小心翼翼探出隻枯黃老手,放二蛋鼻子下麵試了試,鬆了口氣,道:“受這麼重傷都沒死,反倒差點讓你個老頭子整死。以前對待病了的羊也是這樣大手大腳的粗心,啥時候我老婆子也要死在你手上。”
老頭子笑的越發尷尬,忽然大手一揮,豪放道:“老婆子你猜我在下麵看到了啥?就在這個小夥子身子下麵,居然有把刀。”老頭子拿手比劃,這麼寬,這麼長,怕比劃的不清楚,又道:“就跟村頭王老頭家裏那把殺豬刀寬度,長度卻頂那個殺豬刀兩三個,顏色倒是也差不多。當時就在這小夥子身下壓著,被我一把丟進了吃牛馬的爪窪地,估計一輩子都撈不上來了。”
黃油燈幽幽咽咽,窗外大風打窗花,老婆子坐在桌子旁邊,左手拿根兒拇指粗細的紅辣椒,右手拿個黑麵窩窩頭,神色嚴肅道:“莫不是下麵走江湖的?可是這世道發展的這樣快,誰還敢跟咱們那時候一樣腰上垮把大刀就出門?不被抓了才怪。”
老頭子咂咂嘴,聽著窗外颯颯風聲,回憶起了年輕時候這片大草原還沒有黃沙的時候縱馬狂刀的韶華,歎息一聲道;“世道還真是變啦。”
“一會兒他醒了,給口吃的,就是半夜也送走,還不知道是哪裏的人,咱倆兩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啦。”老婆子感慨道。瞥了一眼床上的二蛋,打心眼裏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