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秀殿後殿走出時,已是暮色四合。沒想到武館一事竟被帝王如此輕易地應下,謝寧坐在席上,卻仍免不了有些神情恍惚,整個人如在夢中。
秦峰和秦嬤嬤已跟隨禦駕去了禦花園賞月,與宴重臣也多被叫去,就連徐半夏也不知去了何處,謝寧正一人閑得無聊,四下張望了一番,目光一錯,便正巧對上顧晴菀的視線。
與她這個不請而來的隨宴者不同,顧相家的席位雖有些靠後,可前後相鄰的卻絕非泛泛之輩,不是公主妃嬪,便是權臣家眷。
顧晴菀顯然也發覺了她的注視,但見她微微一笑,便向謝寧舉杯虛應,觀她麵上氣色,倒沒了方才借酒消愁時的鬱結,想必是已經看開。
見她也是獨坐,謝寧便起身走去,在顧晴菀的點頭示意下坐到了對方身旁,同她隨口談起天來。
“方才聽魏家妹妹說,寧妹你被皇上叫去了是嗎?”顧晴菀將擺在另一頭案角的點心拿了過來。
“不錯,”謝寧此時仍是腹餓未解,見她如此貼心之舉,便不由笑笑,卻沒忘了宮中禮數,從懷中掏出一條方帕,半包了碟中一塊點心,這才伸手向口中送去。
顧晴菀不經意地側頭看來,美目卻忽然一閃,聲音疑惑道:“寧妹這手帕倒是特別,不知是從何而來?”
不防她有此一問,謝寧一邊咽著點心,一邊低頭向手中握著的方帕看去。
不過是一條青藍色的杭綢帕子罷了,無論是顏色還是質地都沒有什麼不尋常之處,她又不善女紅,更加不會在上頭繡出什麼精巧別致的圖樣。若說特別,倒也惟有此物的來曆堪得一提了。
猶記初來京中之時,謝寧曾托包子攤李大娘置辦一些布匹,原來不過是為秦峰開府送上賀禮而用,可誰知那些剩下的青藍杭綢到了後來,竟又經秦嬤嬤和明霜巧手成了她裙裳上絕妙的裝飾。至於餘下的半角料,便被謝寧裁成了條條方帕帶在身邊。
不過此事倒是不便同顧晴菀言說的。謝寧將口中點心咽下後,便語焉不詳地一句帶過道:“是我來京後托人購得的。”
“原是如此,”顧晴菀點點頭,倒也沒有過多糾結這方帕一事,而是轉移話題道:“寧妹你一向同魏家妹妹交好,我如今受人所托,倒是要先探探你的口風了。”
謝寧聞言不由好奇起來,連忙道:“顧姐姐盡管直言。”
顧晴菀的視線向周遭掃了一圈,確定無人留意後,這才向謝寧身旁湊去,輕聲低語道:“魏妹妹心中可有心儀之人?”
腦中空白了一瞬,謝寧回過神來,眼中正是顧晴菀絕美的側臉,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出聲道:“傾城不喜交際,一向少見外男,又怎會有什麼心儀之人?顧姐姐想必是有所誤會了罷。”
不能說。哪怕是顧晴菀也不能說。盡管魏傾城對蕭衍不同旁人的親昵態度已經足夠令人看出端倪,謝寧也不想讓魏傾城的名聲毀在她的口中,就算隻有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可能。
蕭衍的風流早已名聲在外,若是魏傾城傾慕於他的消息傳了出去,後果必定是不堪設想。
好端端的,顧晴菀問這些作什麼?難不成她也看出了什麼……
察覺到謝寧帶有審視意味的眼神,顧晴菀卻隻是淡淡一笑,一派光風霽月地端坐道:“沒有最好。寧妹不必多心,我冒昧相詢,不過是因族中兄長相托。祖母壽宴那日,他曾與魏妹妹有過一麵之緣。”
原來如此。謝寧點點頭,收起了麵上的疑慮,卻聽顧晴菀話音一轉,又出聲道:“我這兄長行事素來穩重,之所以托我相問,也是想先探聽一番女方的心思。若是得了準信,恐怕過兩日便會知會家中長輩,派人到國公府提親了。”
她這語氣輕快,倒有幾分打趣意味,可謝寧聞言卻是樂不起來,隻得勉強扯著嘴角道:“魏妹妹性子嫻靜,國公府或許對她另有安排。既然這位族兄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姐姐就莫要再幫他撮合了,順其自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