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行,謝寧朝著車壁側躺,坐在她對麵的秦峰倒也沒因此生出什麼不滿,抬手自斟了一杯茶後,視線才悠悠地落到謝寧身上。
這不看不要緊,看了反倒一下子生出事端來。
謝寧雖是背對著他,可身上落滿的雪卻是逐漸融化,衣裳也濕了一大片,前麵有他那件鬥篷擋著還好,後頭卻是沒了遮蓋,這才教秦峰一瞥便瞧出端倪來。
濕衣裳緊緊地貼伏在她身上,似是在描繪她身形,無端便顯出幾抹曼妙來。秦峰心中一動,隻看了一眼便別過頭去,眸中卻是越發幽深。
身上濕成這樣,難怪她會發燒了。
秦峰不由皺了皺眉頭,有意想將謝寧叫醒提醒一句,卻又怕她麵皮薄多想,便隻在心中深深糾結。一時又想再給謝寧找個什麼東西蓋著,卻苦於車內簡陋,不能盡人意。
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雪大路遙,他們這馬車行得也極為艱難,縱是秦峰有心想多催促無痕幾句,卻也是無可奈何。
等到馬車行至安王府,也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謝寧早已昏昏沉沉地睡著,秦峰也沒叫她,一路用鬥篷裹著人進了秋實園後,便先找了兩個丫鬟來給她更衣。
身為秦峰身邊心腹,無痕自然也沒閑著,雖然身為安王府暗衛頭領,他手下還有不少人手可以使喚。
可事關謝寧,他自然也要親力親為。
早前在路上時,他已經派人去城西客棧處傳話了。是故一進王府,他便徑直去了府上禦醫的住處,將對方從被窩裏拽起來後,才又派出人手去接應明霜二人。
畢竟是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無痕辦事,秦峰自然是放心的。看了看匆匆趕來的禦醫,他的臉色這才好看三分,“杜太醫,她雪夜受寒,有些發熱,還請您入內診脈,再開副方子好好調理一下。”
“微臣明白。”
杜太醫恭謹地點了點頭,正要向前推門而入,卻被秦峰展臂擋住。
他不由步子一頓,訝然回頭道:“殿下這是何意?”
“且等一等,”秦峰麵上並無不耐之色,隻是語氣簡短道:“她尚在更衣,此時恐怕不方便見人。”
杜太醫麵上頓時露出了然之色,躊躇半刻後,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殿下,這房內之人,可還是微臣前幾日診過脈的那位小姐?”
秦峰聞言,不由將視線重新落回到他身上,淡淡一瞥道:“不錯。”
杜太醫好歹也是太醫院內的杏林聖手,雖不似徐半夏家學淵源,醫術高深,看病診脈倒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算上次謝寧昏倒之時曾垂下幕簾遮擋,對方未曾親見謝寧之容,可他查探過謝寧脈象是真,便是秦峰此時不說,等下把過脈後,杜太醫心中自然也有了決斷。出於這種種原由,他自然不會隱瞞對方,何況這件事本身也沒什麼好瞞的。
秦峰並沒太過在意此事,略一應聲後,便又向著房門口看去,耳尖輕抖,卻沒聽到什麼動靜。
站在他身後的杜太醫卻依舊是一臉躊躇之色,抬袖擦了擦額上忽然滲出的細汗後,方才開口上前,語氣中卻有幾分掩不住的慌亂和忐忑——“稟殿下,那位姑娘此前便有些不適,如今又驟然著了風寒,正可謂是病上加病,恐怕是有些不妙啊。”
秦峰眼皮一跳,麵上卻是佯作鎮定道:“那該如何是好?”
“以微臣之見,”提及具體應對之法,杜太醫立時收斂起心神,專注作答道:“這位姑娘在日常起居飲食上恐怕都要多下些功夫了。此外還是要忌喜忌悲,情緒上一定要保持平和,莫要激動。不過殿下也不必太過擔心。具體情形如何,還是要微臣入內診過脈後才知曉。”
“嗯。”秦峰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就在此時,房內卻忽然傳來聲響——“唔……我這是在哪?秦子、安王殿下人呢?”
自是謝寧的聲音無疑。
秦峰聞言,立時便轉頭看了杜太醫一眼,示意對方抬腳跟上後,便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