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發,倒確實是掉頭往回走了,不過,這越走越高是怎麼回事?北山上可是連天狼兵們也極少去的,那裏可是危險係數高了許多的原始森林!這個季節,早就大雪紛飛,開始封山了。
薑明朗穿的就是一身簡單的作訓服,單衣單褲,四十好幾的人,完全沒有人到中年的跡象,印堂發亮,精神煥發,一點也沒有睡得晚起得早,陪著拉練之後還沒吃東西的困頓,這會兒跑在衛天擇旁邊,竟是領著往雪山頂上而去。
韓鐙詫異地看了一眼薑明朗,又瞄了一眼衛天擇,不大明白怎麼剛剛還溫和有加的薑教官,忽然就開始為難起大家來?緊急集合的時候,所有人都隻是帶了行軍包,穿的也是不求最暖隻求最快的單衣,就那一層厚粗布的料子,別說扛不住雪山上的酷寒,就連基地裏的冷風,也是兜不住的,要不是一直在拉練跑步,保準早就凍得個個發抖了——當然,這也就是韓鐙以己度人的判斷。
薑明朗和衛天擇可不這麼認為。
隨著海拔不斷地上升,山體上的植物也開始變化,慢慢地,就從鬆樹林變成了稀稀落落的小喬木,再到一蓬蓬的矮小灌木,最後幹脆隻有一層草本地衣在風中搖曳了,放眼望去,遠處盡是一片白茫,衛天擇終究還是沒克製住,擔憂地看了韓鐙一眼。
在沙溪中臥水過的當然不隻是韓鐙一人,第三分隊全體都在沙溪中趴了半個小時,隻不過天狼兵早就習慣了這種訓練,沙溪裏上來之後,個個都使出掌碎岩石的力氣,把渾身上下可以擰的布料都擠了一遍水,經過天狼兵一雙鐵掌擰過的布料,頂多也就是潮濕度高一些的狀態,外衣攤在背包上跑一陣,身上的汗衫很快就被體溫烘幹,到了鬆木林時,又點過篝火,這會兒基本已經幹透。
可韓鐙不行。
這孩子手上的力氣根本沒經過鍛煉,擰幹的布料擱到衛天擇手裏,還能擰出兩大海碗水來,而且這孩子還傻,沙溪出來之後,裏裏外外整整齊齊地穿著跑了一路,一直到鬆木林,也沒捂暖和,加上根本沒機會點火做飯順便烤烤火,這會兒,已經是凍得嘴唇發烏了。
“小鐙冷嗎?”薑明朗顯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注意著衛天擇、顧宣和韓鐙這三個排頭兵的動向,衛天擇不過是從眼角溜了一眼韓鐙,立刻就被發現了,出聲問道。
韓鐙能堅持到現在,早就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已是強弩之末,聽到薑教官如此關懷,差點就給感動壞了,剛想張嘴回答,腳下一趔趄,被衛天擇一把撈起,老鷹拿小雞似的拎著跑了兩步才鬆下手裏的勁,毫不留情地斥責道:“好好跑步,不要說話,注意腳下!”
語氣簡直可以用嚴厲苛責來形容,韓鐙恍惚又回到了前段時間被衛天擇提著一起訓練的時光,後背一緊,不由自主地往衛天擇手上瞄了一眼,還好,沒帶短鞭。
倆人的這一番互動,顯然一絲不落地收到了薑明朗眼裏,這聲名在外的“衛魔狼”,似乎……沒那麼難對付?他好像有了一個了不得的弱點啊?薑明朗的笑容越發真誠起來。
集訓時允許不太過分的互相幫助,怎麼說,軍隊畢竟還是一個團隊,團隊的綜合能力才是評定一個部隊是否優秀的標準,單兵再強,融合不到一起,無法配合互助形成更強大的團體,也是白費。
所以被薑明朗發覺對韓鐙有所偏護之後,衛天擇幹脆破罐子破摔,對唐一錦和阿古達木分擔韓鐙負重的行為也沒有任何幹涉,甚至在一段艱難地攀爬過後,還在那個背風的山坳裏跟韓鐙互換了身上的衣服。
顧宣倒是沒幹什麼出格的,也就是從背包裏掏了一塊幹毛巾,在韓鐙換衣服的間隙,使勁搓紅了他身上的皮膚。
冷的時候用幹燥的毛巾反複擦皮膚,可以提高體溫禦寒,也能增加一點抵抗力,這是戰場上缺醫少藥時的物理辦法,此刻正是無奈之下的應對。
薑明朗笑嘻嘻地看著第三分隊對這個還不屬於天狼的新兵蛋子百般照顧,也沒出聲阻攔,甚至還略略放慢了腳步,給了韓鐙緩衝的時間。
沿著雪線跑了足足有一個小時,薑明朗總算大發慈悲,下令停下來:“所有人員就地解除武裝,原地修整十分鍾。”
韓鐙身上早就卸得隻剩下一杆槍了,這會兒聽到解除武裝,丟開槍,也顧不上潔癖不潔癖的了,一屁股就坐下。
顧宣看了一眼懵懂無知的韓鐙,還沒出聲呢,衛天擇一腳就把他給踢起來:“解除武裝。”
解除武裝,包括了身上的武裝帶、彈藥背心等等物件兒,甚至,更廣義的,還包括了作戰服。
韓鐙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群肌肉少年脫成赤膊,隨手抓了一點雪渣往身上搓,仿佛隔了大半個地球似的季節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