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突然好想你(1 / 3)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最怕朋友忽然的關心,最怕回憶忽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最怕突然聽見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已經決定自己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見你的消息

——五月天說,《突然好想你》。

熊熊燃燒的火光……

男子猙獰可怖的麵容……

一聲聲尖銳刺耳的控訴,如刀子一般劃破他的耳膜……

“就是你……不知疾苦的公子哥兒——哈哈哈——追求什麼狗屁的愛情……”他邊哭邊笑,已然是處於崩潰的邊緣,最後竟失控地大吼起來,“要不是你追求什麼狗屁的愛情……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電視新聞裏,麵帶微笑的記者向觀眾報道著黎城首富林彭城的病情……

一本本八卦雜誌,套紅的巨幅標題,猜測著林彭城億萬身家的歸屬……

股市動蕩,大屏幕上的數字不斷下跌……

無數的記者……

閃光燈刺眼……

電視屏幕上一片混亂,眾人呼喊著圍聚著。不遠處的欄杆上,有一名衣衫襤褸的男子望著鏡頭。他的目光那麼呆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鏡頭。

帶著絕望的悲愴,縱身躍下。

林至遠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的一切都猛然消失了。

有淡而柔的光線從金棕色的窗簾後麵透進來,落在潔白的床上,光線恍惚。窗子微微開著,清涼的風從窗縫間溜進來。

窗簾微微晃動。

頭頂上是一盞乳白色的燈,靜靜地瀉下光芒。

他,安然無恙地睡在自己的房間裏。

望著天花板怔了半日,林至遠才輕輕地歎了一聲。剛要坐起身子,顧管家推門進來:“少爺,您醒了。”他的手裏,有熨好的白色襯衫和西裝。

林至遠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他訂婚的日子。

是的,和金家小姐訂婚的日子。

嗬,真是諷刺呢——

一個多月前林少爺在訂婚宴上落跑的消息,在數日之前,還是黎城人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之一,而如今,他卻又一次要和金家小姐舉行訂婚宴。

帶著,心裏累累的傷痕。

心裏猛然泛起一陣疼痛,他重重地呼吸著。

顧管家看出他的異樣,急忙上前來:“少爺,心口痛嗎……要不要請醫生來?”

林至遠咬牙,揮手示意不用。

他強撐著下了床,拿下櫃子上的威士忌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的酒性極烈,灼得他的喉嚨如火燒一般的疼痛起來,才能掩蓋住心口的疼痛。

顧管家看在眼裏,是滿滿的心疼。

自從半個月以前,那個被公司辭退了的員工在少爺麵前自焚之後,少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整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

再不是從前那個開朗的少爺,再不是那個總是張揚著燦爛笑容的少爺。

並且,得了可怕的心疾。

一旦情緒激動起來,心口就會一陣陣的發痛,然而請了最優秀的心髒科專家來做了全麵的檢查,卻隻得出一切正常的結論。

“少爺,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我看還是將訂婚宴壓後吧。”他心疼地走過去,想要如同往常一般伸手去撫少爺的背,然而——

林至遠轉身,冷冷道:“你先出去準備車子,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那目光裏,再沒有了往日那般的熟悉和親昵。

顧管家一怔,隨即訕訕地縮回手去。

“是。”他微微躬身,轉身離開。

沉重的白色木門被輕輕關上。

顧管家轉身,背影落寞。

“是,老太爺,少爺已經準備好了。是……”他掛掉電話。轉身已經看到少爺從樓梯上下來。白色的襯衫越發地映襯出臉色的蒼白,唇色亦是淡淡的,帶著病態的粉紅。

頂上金色的燈光瀉下來,將他照得幾乎像是一個透明人。

“少爺……如果不舒服的話,還是不要強撐吧?”顧管家擔憂地說。樓下有許多記者在等候,如果讓他們看到少爺這個樣子,恐怕也不是件好事。

林至遠搖頭。

“不需要。”他的聲音輕得好像是風中飄起的鵝毛,恍惚不能聽聞,然而卻有一種奇異的堅定。

掃視了一眼客廳,卻看不見顧文成。

“文成可能已經先到酒店去了。”顧管家急忙上前來解釋,因為緊張而雙唇緊緊抿著。

然而林至遠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嘴角始終是淡漠的冰冷。

是的,他做了決定——

他選擇承擔起家族的責任,選擇承擔起林氏企業千百萬員工的期盼,他選擇了同金家的小姐訂婚,他選擇了,放棄她。

明亮如星的眸子,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呼吸猛然一窒,半晌,微微轉身。

優雅地理了理袖口露出的襯衫,他輕聲道:“走吧。”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門上的金百合浮雕分開。

顧管家走進電梯,伸手將門擋住。

林至遠隨後走進電梯。

電梯靜靜地下降。

小小的空間裏,空氣沉默得令人窒息。

終於。

電梯下降到一樓。

“叮”的一聲,門打開了。

無數的閃光燈在一瞬間亮起來。

顧管家轉頭去看少爺。

仿佛是華麗的蛻變,方才虛弱不堪,臉色蒼白的那個少爺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臉上洋溢著淡淡得體的笑容,神采飛揚的準新郎。

林至遠對著鏡頭展開淡淡的笑容。

俊美得簡直比那閃光燈還要刺眼。

大賣場。

燈光大亮,一排排的彩色液晶電視在播放著同一條新聞,畫麵上有擁擠的人群,無數閃光燈此起彼伏。

身穿著賣場促銷小姐的藍色旗袍的女子怔怔地站在那裏。電視機上,是她熟悉的麵容,卻帶著陌生的笑容。

好像是一部憂傷的電影,時間定格在那一個瞬間,鏡頭拉遠,她孤零零地站在那一片喧嘩之中,安靜得仿若不存在,周身都籠罩在暗光之中。她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間便被刺痛了,被那陌生的、淡淡的笑容,恬淡得,好像是冬天裏靜靜落下的雪。

原本冷冷清清的電器部,忽然一下子熱鬧起來了。賣場裏的人似乎都得到了消息,從各個方向湧過來,一睹黎城首富的風采。

“哇……長得很帥呢!”

“我聽說林至遠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怎麼這裏看起來冷冰冰的像冰山?”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前些天不是拒絕訂婚還逃婚的嗎,怎麼現在又這麼大張旗鼓地要訂婚了?而且是跟同一個人,真不知道這些有錢人到底在玩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有傳言,說林少爺在……在哪一家的訂婚宴上,宣布了自己的新女友嗎?怎麼又忽然要跟金家小姐訂婚?”

“我聽說,是林老爺子以億萬家產相威脅,林少爺才改變主意的,女人嘛,有了錢還愁沒有女人……”

大賣場的廣播裏,播放著五月天的歌。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

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

事到如今,終於讓自己屬於,

我自己。

隻剩眼淚,還騙不過自己。

突然好想你,

你會在哪裏,

過得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宋紗背對著所有的電視,愣愣地站在那裏。

她隻覺得手腳發冷。

半個月以來漸漸淡下去的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再一次清晰地出現,傳遍四肢百骸。她想要逃離——她不要看到他,她害怕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害怕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

但是,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心底有強烈的渴望,想要再看一眼那張臉。如果再不能相見,那麼她默默地,隔著冰冷的電視屏幕,看一眼也好。

她還沒來得及冷靜地思考,身子便已經不由自主地轉過去。

刹那間,林至遠美好的麵容迅速在她的瞳孔裏擴張開來,鋪天蓋地,每一台電視機裏都是他的臉部特寫,四麵八方,好像奔湧而來的洪水,將她包圍。

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

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為什麼你帶我走過最難忘的旅行,

然後留下,最痛的紀念品。

我們,那麼甜那麼美那麼相信,那麼瘋那麼熱烈的曾經。

為何我們還是,

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排成兩列,為林至遠擋住蜂擁而上的記者。然而還是有不怕死的記者奮力地衝過了人牆,衝到林至遠的麵前:“林先生,請問你這次訂婚是出自真心的嗎?一個月前的逃婚事件又是怎麼回事呢?”

顧管家眉頭緊皺,示意保鏢上前把記者拉開。

林至遠卻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保鏢退下,對著那名記者展開友好卻淡漠的笑容。那名記者見狀急忙把錄音筆伸到林至遠的麵前,她身後的攝影師將攝像頭牢牢對準林至遠。

“我想對於我訂婚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有許多猜測。這樣對我的未婚妻來說,是極不公平的。”林至遠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緊不慢,“所以今天借此機會我跟大家解釋清楚。”

在場的記者都自動自發地安靜下來,掏出自己的錄音筆踮起腳尖想要盡力向林至遠靠近一些,以錄下他下麵所說出來的話。

他看著攝像頭,眸光暗沉。

下頜的線條那麼僵硬,仿佛是一尊毫無表情的石雕。

“訂婚,是我自願的。關於愛情這件事情,我想在我的生命裏麵,它並不重要。”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有沒有愛過宋紗?還是隻是玩玩而已?”記者窮追不舍。

宋紗。

雖然早就料到會聽到這個名字,然而這兩個音節真正跳進耳朵裏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猛地揪了一下。

然而隻是那麼一下而已。

他定定地看住記者,表情淡漠得幾乎要把所有人都冷凍結霜:“說玩玩恐怕並不準確。我跟宋紗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隻是好朋友而已。我是受了她的委托,在她的朋友麵前假裝是她的男友。沒想到事情被傳得變了樣,才引發了這麼嚴重的後果。”

他微微鞠了個躬:“在這裏,我向所有受到傷害的人道歉,並且承諾林氏一定會對此作出補償。”

回答得滴水不漏,那記者一時也找不出別的問題。顧管家見狀,急忙示意保鏢上前請那名記者離開。

宋紗呆立在電視機前。

隔著擁擠的人群,她依然能看到電視上林至遠完美的麵容,如王子般尊貴。

電視機裏記者在采訪著什麼,然而她卻聽不清楚。

她隻看到,林至遠笑容恬淡地回答著。

她隻看到,屏幕上打出了一行漂亮的英文:林至遠聲稱訂婚不後悔,沒有愛過宋紗。

訂婚,不後悔。

沒有……

愛過她。

仿佛是看到什麼可笑的事情,她忽然笑起來。

明亮的,如春天的陽光一般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嘴角。

她笑著,笑著。

忽然又開始流淚。

她笑著淚流滿麵,笑著品味心底一點一滴滲出來的心痛,那些細微的疼痛,侵入了她的血液,慢慢地流遍全身,然後,變成了她無法承受的劇痛。

“真的,是沒有愛過嗎……”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顧文成擔心地看著宋紗:“你還好吧?”他的聲音極為溫柔,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身為林氏家族管家的兒子,顧文成有著比起林至遠來絲毫不差的容貌。

宋紗一怔:“你……”不是應該去參加林至遠的訂婚禮才對嗎?

顧文成笑笑:“我很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這些天來,顧文成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她的麵前,帶她去兜風,去遊樂場,知道她要找兼職,便幫她安排妥當。他說,要替林至遠補償她。

“我和少爺,雖然名為主仆,實際上卻如兄弟一般。現在做弟弟的傷害了你,我這個做哥哥的是應該承擔起一點責任的吧。”他笑著對宋紗說道。

他的笑容,和林至遠的是不一樣的。

林至遠的笑容,或者說曾經的笑容,是如夏日的陽光一般明媚燦爛,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卻又離不開他的光輝,但是顧文成的笑容,卻像是春天的細雨,綿綿溫柔,沁人心脾。

無意間,便會讓人產生一種依賴感。

然而,她決定不要依賴任何人。

“你放心,我沒有事情。當然,說一點都不難過是假的啦……不過我想總會好的。不是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嗎!”她努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