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愣愣回頭,看著身後之人。
這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甚至看上去比隨風還要年輕一些——一身極其精致的短打勁裝,前襟繡著一條暗色的怪龍,手工絕美,若隱若現,煞是奇詭,頭發齊整整的盤成一個髻子,橫插一支白玉簪,柔膩滑美,正配著那張優柔清秀的臉龐,隻可惜麵目長得有些蒼白,同樣精巧的五官偏偏拚做了一片老成冷漠的笑容,半是傲然,半是無禮。他就這麼略帶諷刺地背手而立,望著隨風。
二人沉默片刻,隨風心下無趣:原來眾鬼驚慌失措並非由於他自己的劍法——而世間的男人都是一樣,在自己狼狽不堪的時候,忽然見著一個看上去十分出色的同性,即使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心中也絕不會很舒服。眼前此人雖然不怎麼招人喜歡,但畢竟算是幫了大忙,隨風緩緩收招,但並不收劍,淡然道:“閣下是?”
少年不答話,上下將隨風打量一番,一陣不屑之意實在是掩飾不住,雙手輕輕扶在腰間,問道:“你,也是修道之人?”
四周一片亂哄哄的惡鬼嚎叫之聲,聞之讓人心神俱碎,月光之下,彌天幻影,混作一團,二人於此卻淡然如斯,置若罔聞。
少年忽然偏了一下頭,有些不耐煩地四處一瞟,輕輕伸手自腰間抽出一支短笛,一聲淒美的顫音如同一道光芒閃過天際,刹那間將充斥在天地之間的混亂鬼聲蓋了下去,顫音之後,卻是一首悠長之曲,空靈曼妙。隨風打小五音不全,隻覺得曲調雖悠揚美妙,但聽著讓人心中黯然失措,忐忑不安。
忽然間,十數道白影快若流星,從黑暗之中掠出,整整齊齊排作一道長陣,衝向四散的群鬼。飛而分列,十幾道白影漸漸圈做一個半圓,稀稀疏疏地包圍群鬼,但凡飛竄的鬼影沾到包圍圈,都異常詭異地瞬間停滯,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一般。片刻之間,一眾野鬼,無一逃脫,全然被束,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如同一道橫曳在天地之間的串珠。
笛聲婉轉回環,漸趨尾聲,十幾道白影齊刷刷盤旋相聚,極是輕靈瀟灑——那被束縛的群鬼個個如同出水的魚一般瘋狂的抽動,嘶嘶低吼,異常可怖,然而半絲辦法都沒有,乖乖地被栓了個齊齊整整。
一曲終了,十幾道白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停在少年身後,列做一排,落而無聲。
隨風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少年靜靜將笛子收在腰間,不以為然。重新彙集目光,望著隨風,重新問道:“你,也是修道之人?”
隨風說不出話,他的目光全都忽閃到了少年身後的十幾隻白影身上,飄忽沉默,長發遮麵,銀裝素袍,遇風不動——這哪裏是人?恍然間,隨風看到那一眾白影指尖,悄然掛著一條條細細地絲條,遠遠而去,牽著眾鬼——
驅鬼如風,人皮做線——隨風腦子裏一個激靈,隻覺得五髒狠狠抽搐了一下,心中忍不住大罵一句:他媽的,老子這是撞上了哪門子邪!!——怎麼又撞上了煉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