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倒掛在馬背之上,四肢瘋了般使著勁兒盤著馬身,如同墜入汪洋的人忽然攥住了一根浮木。死死閉著眼,隻覺得耳邊狂風肆虐,周身劇烈顛簸。沒有馬鞍,這瘦馬一身奇崛的骨骼渾身上下硌得他生疼。身旁緊緊觸碰著另一個熱乎乎的軀體,自然是嶽清影,二人都說不出話,隻是如同騰雲駕霧般,穿梭與一片墨色之中。
半天,隨風微微撩開眼皮,隻見一泓絲線般的馬尾在自己眼前揮灑蕩漾,心中搖頭道:自古以來,哪有像我這般,腦袋湊在馬屁股上騎馬的?真是慫到家了。
回頭間,隻見嶽清影伏在馬背之上,雙手環繞馬頸,腰間露出一條粗大的貓尾巴。再前邊,卻是一雙削竹般尖銳的馬耳朵與一片浪花般的馬鬃,向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疾馳而去。環顧周遭,萬物不見,濃重的黑色似遠在天邊,又似觸手可及。一片渾渾噩噩之中,隻有磨牙吮血般的風音,夾雜著一陣戰鼓般的馬蹄聲。
“難不成溜出來了?”隨風心底卷起一股欣喜,極力放眼望去。卻見一個顯眼的小白點兒,如同在墨色的幕布之上鑽了出來一般,隨風一驚,定睛看去,片刻之間,那小白點已然大了幾重——慘白的臉龐,笑得詭異,不是白無常又是誰?!
隻見他仰首橫身,白袍飛卷,如同一根帶著白綢的巨大飛鏢,夾風帶氣,赫然襲來。白無常身旁,隱隱一個碩大的輪廓,雖然視之不見,傻子也知道那必然是黑無常。隨風望著那張帶著高帽的巨型白色長臉,嬉笑著飛馳而近,身後白衣滾滾,飛舞著數跳鐵鏈,連帶著方才那一眾鬼魂。其景其情,真是駭人至極。
一黑一白兩大無常鬼,刹那間已然逼近,隨風正好臉衝後方,看得真是心驚肉跳,大喝道:“追上來了!!追上來了!!”
嶽清影回頭,柳眉一擰,揮手便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幾下,聲如鳴鞭,驚然作響,那馬長嘯一聲,身形一拱,蹄聲更快。隨風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衣服撲撲啦啦作響,如同要撕裂一般,周身的冷氣卻似利刃一般,嗖嗖得從脖頸間飛過,刮得人生疼。
再看那無常兄弟,身形似乎定格一般,漸漸又變小幾分。隨風興奮大叫:“快!快!!快!!漂亮!漂亮!”
忽然間,聽得遠遠轟然一聲,隨風臉色一變,不由咬牙罵道:“他娘的,又放火!!”隻見閃閃一泓黑火,“嗡”得一聲,刹那間成燎原之勢。卻似洪水猛獸,萬馬千軍,呼嘯轟鳴,席卷而來。方才還凍得渾身疼,如今如同迎麵撲來了一缸炭火,周身烤得能掉一層皮。
眼看著地火滾滾,幾乎要燎到麵門,隨風扭頭叫道:“火來了!火來了!!”
嶽清影回頭伸手,照著隨風臉上就是一巴掌,怒道:“閉嘴!!我知道!!”隨風“哎喲”一聲,一把捂著臉,疼得發麻。
嶽清影雙腿一夾,身子一俯,擺出騎手身姿,揪著馬鬃,大喝幾聲,策馬疾馳。騎馬講究上下協調,人馬配合,騎手出色,則馬也跑得輕快幾分。瘦馬頓時足底如若生風,蹄聲肆虐,電閃雷鳴般突前而去。隨風眼瞅著地火撲麵而來,將將絕望,卻見那火騰得停滯在臉前,差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