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嗎?”她苦笑著,輕若無聞地喃喃著。
信任嗎……
她還能再信任什麼人嗎?
每一個她信任的人,愛的人,最後都會離開她——這是她無法逃脫的宿命啊!
可是……
她看著他,他眼底的神情是那麼真摯,她無法懷疑——她心底有一個聲音,也叫她不要懷疑。
尹樹站在床邊,他忽然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窒息感,無法呼吸。
身後響起輕微的敲門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白管家出現在門口,躬身恭敬地:“少爺,車子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要出發嗎?”
尹樹點頭。
小攸掙紮著坐起來。
他趕緊去扶,手伸到一般卻停滯在半空中,怔怔地看著她看向他的眸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等待審判的囚犯。
小攸深深地看著他,眼底的霧氣與窗外的夜色一般縈繞著。他眼中那樣小心翼翼的眼神猛地刺痛了她的心!她終於淡然一笑,將手搭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仿佛是鬆了好大一口氣,尹樹重重地歎息。緊抿的唇稍稍舒緩,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是盡力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住的喜悅。
汽車在狹長的海中公路上行駛,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夜幕似緞,星如金光。
看不清兩邊的海麵,隻聽到汽車行駛的聲音,風的呼呼聲,和海浪拍打公路兩岸的聲音。
嘩啦啦,嘩啦啦。
好像是一首美妙的樂章。
小攸坐在車裏,靠著窗凝視窗外的夜色。
海麵上偶爾閃現的一點兩點漁船的燈光,好像是深海裏的夜明珠。
夜色濃重得像是許年恩眼眸裏的悲痛。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許年恩……”她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才恰當,“他還好吧?安寧說,是因為我誘發了他的抑鬱症……”
尹樹微微皺起眉毛。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討厭她在他麵前表現出對其他男人的關心!尤其那個男人,還是許年恩——一個讓他感覺到威脅的競爭對手。
然而還是答了:“放心吧,許家請得起最好的心理醫生。”
小攸歎息著低下頭去。
“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他提起‘死’這個字的。他一定是想起了他姐姐的事情。”好像,他姐姐的死真的對年恩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呢。
他一定很愛很愛他姐姐吧,所以才會這麼傷心。
因為她也一樣啊。
她也是很愛很愛他們,無法接受他們的死去啊!
“抑鬱症很嚴重嗎?”她低聲問他,“會……會死嗎?”說到死字的時候,她的心底猛地抽了一下,好像有針刺般的疼痛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漫延開來。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尹樹深深地看著她。
“抑鬱症是心理病,不會致死的。”他的聲音裏沒有一貫的傲慢, “不過,嚴重的話……”
小攸抬起頭,緊緊盯住他。
他輕聲歎息,聲音低沉沙啞,沉重得無以複加:“嚴重的話,患者可能出現自殘的情況,所以,也可以說抑鬱症是有可能導致死亡的。”
“所以說,這個病要是嚴重起來的話,年恩有可能會……”李雅奈的聲音輕若無聞,“會自殺嗎?”
瞳孔猛地抽緊,許年錦痛苦地將臉埋進雙手。
“是。”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把這兩個字從嘴裏擠出來,他聲音裏有深深的憐惜,愧疚,和——
恨意。
他恨那個女人,是她害得許家落得今天這樣的局麵,是她害得母親和年惜過早地死去,是她害得年恩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心疼地看著病床上沉睡著的年恩,那白淨的臉龐,烏黑的睫毛,好像天使一般的純潔美好。
他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
李雅奈走過來,輕輕抱住他:“年錦,不要這樣子。這又不是你的錯……”
“不,我也有責任。”他苦笑著,“當初,要是我不堅持去英國讀書,要是我能留在他身邊,或許他就不會患上抑鬱症!”
那時候的年恩,還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承受了害死姐姐的心理陰影,孤獨地生活在一群陌生的人之間,他該是多麼害怕,多麼渴望哥哥的陪伴!
可是——
他去英國,是為了變得更強大,是為了變得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年恩啊!
他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好像在拚盡全身的力氣忍受住內心的痛苦和自責。
“年錦!”她心疼地喊他的名字,將他抱得緊緊的,美麗的臉龐上閃現的是滿滿的擔憂:“年錦,不要責怪自己。不是你的錯……”
眼眸裏閃現暗光,手在許年錦的背後緊握成拳。
你知道嗎,年錦……
你知道你的弟弟,將來會搶走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你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地為銀日做事,將來這些一切的,都不會是你的。
許年恩,他隻是每日自在地生活,做他想做的事情,或者柔弱地躺在床上,他就能輕易地拿著你努力才構築的事業。
我要幫你取得你應得的一切,這些是你該得的。
她唇邊漾起一絲詭異的笑。
季小攸,是吧……
病床上,許年恩的臉色蒼白卻平靜,沉沉地睡著,好像是一個純白無瑕的天使。他的唇邊漾著淡淡的笑,好像是做了什麼美夢。
回到景安之後,小攸獨自去了許家的別墅,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搬了出來。她沒有告訴許年恩,也沒有告訴尹樹。
對於許年恩,她是愧疚的。
好像自從她認識他以來,總是讓他不斷想起傷心難過的事情,上一次的月餅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她想,她不應該再接近許年恩了。
如果因為他,許年恩出了什麼事的話,那她會一輩子都不安的。
最好的法子,便是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吧。
她和許年恩,本來就可以算是互不相幹的兩個人,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小小世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那眼神清澈,卻也是閃躲的。
當尹樹知道她搬出了許家的別墅,自己找了一處出租的小屋居住的時候,小攸已經打掃好了房子,收拾好東西,帶著明亮的笑容躺在柔軟的床上。
手機猛地響起來,“尹樹”兩個字閃現在手機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