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攸微怔,隨即淡淡一笑:“叔叔是在銀日集團工作嗎?”
房東太太窘然地點頭:“我們家就靠著我老公掙的錢過日子,現在這麼不景氣要是被開除了,到哪裏去找工作呢!”
唉,還真的是過意不去啊。
可是強權之下誰能不低頭呢,誰叫這孩子偏偏惹上了那樣的人物,唉……
“收拾收拾趕緊走吧!”扔下這一句,房東太太轉身回屋中,砰的一聲把門緊緊關上。
傍晚的小巷子裏。
夜色越來越濃。
鼻尖是酸的,然而卻沒有眼淚。
小攸蹲下身子,慢慢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東西。既然是他,既然是和哥哥長得那麼相像的人要她走,那麼她就走吧。
反正,他有的是手段可以讓自己消失,不是嗎?
爸爸的生命換來的大學,她沒有力量再堅持了。
對不起,爸爸。
在景安生活了整整五年,她已經不知道她還可以去哪裏——然而哪裏都是可以去的吧,她一個人,哪裏不可以去呢。
忽然響起一陣汽車的行駛的聲音,刺眼的燈光從小巷子的那一頭直直地照射過來,直到她的身上。
一輛黑色的車子在狹窄的小巷子裏直直地衝過來,以飛快的速度開到她的身邊才戛然而止。
車門打開,從駕駛座走下一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
他有深刻的五官,稍顯生硬的下頜線條。眸子是西方人才有的深邃,此刻卻有滿滿的怒意燃燒著,好像可以灼傷任何接觸他目光的人。
路燈亮起來。
夜色漸濃。
小攸愣愣地站起來:“你……你怎麼回來了?”
尹樹皺眉,原本就因為怒火而緊繃著的臉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氣:“怎麼,不希望我回來?”
小攸急忙搖頭,展開笑容燦爛:“怎麼會呢,隻是你是怎麼知道的?”許年錦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他回來的才對,白管家也是,怎麼會讓他得知了消息呢?
尹樹有些不情願地:“是年恩打電話來告訴我的。”說起這個,怒火又騰地竄起來,“許年錦這個家夥,居然敢動我的女人!”還有白管家,居然串通外人來欺瞞他!
“走吧!”他回身打開車門,“我帶你回去。”
他絕不允許許年錦傷害小攸一分一毫!
小攸站在原地不動。
昏黃的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在鉛筆灰的水泥地上。頭頂晾著的不知是誰家的花被單,被初冬的寒風吹得獵獵作響,在夜色中飛舞著像是美麗妖嬈的花蝴蝶。
尹樹的目光漸漸地冷下來,下巴繃緊。
深邃的眸子。
“我不能跟你走。”她的表情淡漠,然而心底有柔軟的疼痛漸漸漫延開來,“我決定了,要離開景安。”
“我可以保護你。”他堅定地,俊美的臉龐也因此而越發地僵硬,“我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
他走過去抓住小攸的手臂,緊緊地抓住,好像隻要稍稍一鬆開,她就會馬上消失不見。
小攸搖搖頭。
漂亮的眼睛了是不容置疑的決絕:“是我自己的決定,和別人無關,和許年錦無關。”
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了,然而疼痛依然。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沉。
小攸微怔,愣愣地失神望著他的眼眸,那裏麵暗沉的光芒和周圍的夜霧一樣濃重。她的胸口一悶,幾乎無法呼吸。
離開景安,也要離開尹樹。
此刻她忽然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裏的聲音,要離開尹樹她居然是那麼的舍不得,那種感覺和要離開許年恩,竟是那麼的不同。
“因為這是他所希望的,所以我想要做到。”她的聲音輕若無聞,卻有淡淡的笑意,好像做這個決定是一件讓她很樂於接受的事情。
尹樹愣住。
他深深地呼吸,才能緩解胸口的煩悶。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他所希望的,什麼你想要做到!是許年錦嗎?許年錦所希望的,比我所希望的還要重要嗎?”他怒吼出聲,“誰才是你的男朋友,誰才是你心裏的那個人!不是我嗎?是許年錦嗎!”
她垂下眼簾,眼底的霧氣漸漸的消失不見,表情冷淡得可怕。她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然後抬起頭來,嘴角是淺淺的笑意。
尹樹的身子忽地僵硬。
一顆心直直的向下墜去。
他慌了。
他有一種預感,看到她這樣的笑,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他即將要失去她了。
“對不起,這樣的話我原來是不想說的,畢竟你幫了我許多,我也想給你留下美好的回憶。”
嘴角的笑意漸漸漾開,像是激起漣漪的湖麵。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喜歡的人——”她定定地看住尹樹,“是許年錦。”
尹樹驚怔。
有冰冷的寒意滿滿從指尖漫延開來,深邃的瞳孔猛地縮緊。
“你騙我。”他低聲怒吼,因為憤怒和震驚,分明的臉部線條有了一絲扭曲,俊美的臉上此刻是猙獰可怖的表情。他一把抓住小攸的手,逼近她。
高大的身材,將身後昏暗的路燈擋住,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片陰影,給人以致命的窒息感。
小攸靜靜地望著他,嘴角的笑意此刻明亮得像是陽光下的湖麵的波光,漂亮的一雙眼睛無辜純淨得像是天上皎潔的月。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現在的我,不是最需要幫助的嗎?如果我想騙你的話,我應該哭倒在你的懷裏,哭著說我是多麼的愛你,哭著說我不要離開你——”
她掙脫他的手,手腕處的生疼。
她漠然地揉搓著發紅的手腕,表情也是淡漠的。
“我做不到,撒謊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不想要再撒謊了。”
暮色四合,路燈昏暗。
又是一個沒有星光的夜,初冬的風從長長的巷子裏穿過,氣息凜冽。巷邊的矮牆上,有一隻黑貓靜靜地坐著,綠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忽閃。它抖一抖胡子,好奇地看著巷子裏發生的一切。
她的神態是那樣的鎮定自若,她的眸子是那樣的清亮純淨,讓人無法懷疑。
他凝視她,眼眸裏是魔鬼一般的紅色。
白皙的臉龐,失卻血色的唇;美麗得像是天上彎月的雙眸,烏黑的瞳孔像黑珍珠一般;栗色的長發被初冬的寒風吹起,飛舞著像是微微展翅的蝶。
她靜靜地望著他,臉上是決絕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