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見到她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像個可笑的膽小鬼,他發現自己心裏是那麼渴望看見她,可是卻不敢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害怕看到她的目光,他害怕看到她冷漠而陌生的目光,他害怕承認自己在她心裏沒有一絲地位的事實!
他更害怕——
他更害怕她會愛上許年恩,會和許年恩在一起,然後永遠無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隻能活生生地忍受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許年恩的懷裏巧笑嫣然!
他會嫉妒得發瘋,他會讓妒火焚燒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沒有辦法忍受她和許年恩的接觸,沒有辦法給他們製造在一起的機會!
如果是注定的,她不會愛上他,他也不要看見她愛上任何人!
溫綽飛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尹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久久沒有辦法回應。
“那個……那個……”他有些恍惚地,“那個是我的秘密,我不能說。但是你相信我,許年恩和小攸一起拍這個廣告,一定能激發出火花,這個廣告一定會很成功!”
因為小攸和綽辰是那麼的相像啊!有誰能比的上年恩更適合和她一起拍這個廣告了呢?
Vincent Won就是為了綽辰而存在的牌子啊!
尹樹聞言轉身。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眸子裏的光芒更加幽暗。他眯著眼,試圖從溫綽飛狂熱的表情裏看出什麼。
手指在身側慢慢抽緊。
冰涼得好像已經沒有了靈魂。
他穿著藍白條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幾顆。
性感的白皙的鎖骨處,一枚小小的尾戒在乳白色的燈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芒,好像帶了某種古老的詛咒一般。
激發出火花?
他啞然失笑。
“他們……很般配嗎?”在溫綽飛的眼裏看來,他們兩個很般配嗎?在外人的眼裏看來,他們很般配嗎?
溫綽飛肯定地點點頭:“天生的絕配。”這個廣告——可以說Vincent Won的每一支廣告,都沒有任何人能和他們的合作相媲美。
除非,是綽辰活過來吧?
“她,也希望和許年恩合作嗎?”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悲痛得無以複加。
消失了兩年以後再回來,你的生命裏也絲毫沒有我的位置——兩年前是這樣,兩年後是這樣,我於你的生命裏,隻是個毫無關係的過客。
不過是共同演出了一場滑稽的悲劇罷了。
溫綽飛毫不猶豫:“當然。”
空氣裏好像有什麼碎裂的聲音,西西碎碎,好像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碎裂了一地。
小攸風一般地衝進房間,揪住溫綽飛的衣領劈臉就問:“到底什麼意思啊!騙我答應下來又不拍了,你是耍著我玩呢吧?Ing不是知名的大公司嗎?怎麼也會這麼出爾反爾呢!”
被她揪住的溫綽飛出奇地沒有奮起反抗,反而用深沉的眸子緊緊地凝視小攸,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小攸有些莫名其妙的窘然。
“你幹嘛這麼看著我?”趕緊鬆開了他的衣領,好好地站到一邊去。
完蛋了,這個家夥不會因為自己的沒大沒小生氣了吧?可是一直都是這麼玩的,他也沒說什麼啊……
不過畢竟他是大師兄,論年紀的話也算是她的長輩了吧,被一個小姑娘這麼拎著吼還真有點說不過去拉不下臉……
溫綽飛深深地凝視著小攸。
眼眸裏是難得的正經與嚴肅。
“我有話要問你。”他平靜地,仿佛已經想過千百遍才做下的決定,“和許年恩一起拍廣告,你很開心嗎?”
小攸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啊——許年恩是你自己找來的,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了?”然而這話卻說得心虛——難道晚上和許年恩一起吃飯的事情被他知道了?那也不至於這樣吧?他又不是她的誰!
“你原來不是挺抗拒拍這個廣告的嗎?不拍了反而應該鬆一口氣才是,怎麼好像舍不得了?”
的確是有些奇怪吧?
想起下午許年恩的突然來訪,想起小攸看到許年恩的時候的失態,想起許年恩從地上撿起唇膏遞給她的時候兩個人呢的反應,想起許年恩心疼地看著小攸,問她“疼嗎”的時候的表情。
還有尹樹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那兩個人一起代言?”
……
“他們……很般配嗎?”
……
“她,也希望和許年恩合作嗎?”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三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麼瓜葛。而這些事情,一定是迫使小攸離開景安去巴黎的理由。
小攸“哦”了一聲。
“我可是個有職業道德的模特耶,Ing付了錢給我,我自然想做到最好——再說廣告不拍了,我不是失去一個大紅大紫的機會了嘛!”她嬉皮笑臉地開著玩笑。
然而對上溫綽飛暗沉的眼眸,唇邊的笑容僵住。
“幹嘛……你還沒說為什麼Ing要取消合作呢!”
溫綽飛吸一口氣。
“Ing隻是一家時裝策劃銷售公司,它背後還有更大的財團,也就是所謂的母公司的支持,你知道嗎?”
小攸誠實地搖搖頭。
這些商業方麵的事情,她一向是不感興趣的。
“那你也肯定不知道Ing背後的母公司了?”他深深地盯住小攸,嘴角浮起一個惡作劇般的淺笑。“也不知道到底Ing的幕後大老板是誰了?”
小攸還是很誠實地搖搖頭。
唉?
今晚的大師兄很奇怪啊,怎麼一直答非所問,還老是問寫奇奇怪怪的問題!
“Ing背後的母公司,就是景安最大的家族,全球財富百強的——尹氏財團。”他唇邊的笑意更濃,“現在掌管尹氏的,是尹氏家族第七十八代繼承人,他的名字叫做——”他湊近小攸忽然變得蒼白的臉,不懷好意地吐出那個名字。
“尹樹。”
在這一刻,小攸的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了!
她惶恐得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失神地盯住溫綽飛湊近的好看麵容。她忽地聽到輕若無聞的一聲“嘶——”心底慢慢愈合的那個傷口,再一次狠狠裂開,露出空洞洞的內裏。
她的心是空的,空氣在裏麵發出奇怪的呼呼聲。
尹樹……
尹樹……
好像有一個可怕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名字,一聲一聲越來越響,最後竟好像化作了驚雷一般,震得她雙耳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隻蚊蚋在飛舞著。
她被那聲音震得頭昏腦脹,被那聲音震出了滿臉的淚水。
“我……”她艱難地開口,然而喉嚨好像燃燒著一把火,灼熱而幹涸。
溫綽飛被她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看著那些晶瑩流出的淚水,從沙發上跳起來,手足無措——
“呀!你怎麼哭了?”他慌亂地拿過茶幾上的紙巾盒子,一張張地抽出來,笨手笨腳地試圖替她擦去淚水。
然而她的眼淚仿佛積蓄已久的洪流,怎麼也止不住。
他慌亂地,心裏劇痛。
怎麼有這樣的感覺,好像當年看到綽辰因為許行沛哭泣的時候的感覺!
淚水不斷地流下,一滴滴將白色的沙發打濕了一大片。
她哭得像個淚人,無助而茫然地靠在軟墊上。
尹樹——
這個名字,這個她努力忘記,卻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更加深刻地印在腦子裏的名字,忽然聽到,讓她的心痛得無以複加。
……
尹樹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
砰!
尹樹一拳打過去。
……
尹樹臉色蒼白。
他的眼眸幽暗,透出一種駭人的氣息。
“又想騙我嗎?”他淡淡地。
……
“所以你要原諒他,是嗎?”他逼近她,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瞳孔,“你那麼愛他,所以要原諒他,是嗎?”
……
“我以為……我以為你也是愛我的。”他淡淡地笑著,眼神幽暗而痛苦,“我以為,我可以慢慢地等到你完全信任我,將自己交付給我的那一天……”
……
尹樹站在那裏,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冷冷地望著她離開。
“季小攸,你膽敢踏出大門一步,我發誓,我會讓你的餘生都在後悔中度過!”他的聲音沉痛得像是破曉前的黑夜,沒有一絲光亮,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髒。
……
她是天地下最大的白癡啊!
她傷害了那麼深深地愛著他的人,用那樣殘忍的手段!
可是——
可是,那個人是殺了爸爸的凶手啊!是殺了將她從冰冷的孤兒院帶回家,深深地疼愛著的爸爸的凶手啊!
她怎麼可以——她不可以假裝忘記爸爸的死,而和他快樂地在一起!
她放聲大哭,因為哭泣而渾身顫抖起來,像是北風中瑟瑟發抖的葉子,在枝頭做著最後的抵抗。
她緊緊地蜷縮起來,好像打定主意讓自己消失在那一堆紫色的軟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