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姐,少爺派我來和您商量婚宴賓客的名單。”他微微躬身,笑容恰到好處,“少爺說,季教授曾經撫育過許小姐,季家的親戚之中,或許有應該邀請的人。”
小攸點點頭。
心裏是一陣感動,沒想到尹樹居然連季家的人都考慮進去了。
仔細地想起來,季家的親戚中,並沒有她所熟識的。爸爸把她從孤兒院帶回去之後,很快便搬到了景安市,爸爸很少提起自己家裏的情況。
後來她也知道了,爸爸的父母早在他年幼的時候便去世了,隻餘下幾房遠房親戚,平日並無多少來往。然而現在爸爸已經去世了,她作為爸爸的女兒,理應邀請那幾房親戚來出席自己的婚禮,權當是他們代替爸爸了。
於是便起身說:“那些親戚平日不太來往,我並不記得他們的聯係方式了。等我上樓去找一找。”
於是屋子裏便剩下了林七月和白少安兩個人。
頭頂上的中央空調靜靜地送出冷風。
透明的玻璃茶幾上,晶瑩剔透的水晶碗裏,盛著黃桃果撈,一彎彎的黃桃果肉,在清瑩的糖水中漂浮著,仿若一彎彎的月牙。
林七月的手裏捧著大杯冰淇淋。
抹茶紅豆的口味。
杯壁上有點點的水珠,緩緩流下。
她的心裏忽然莫名地緊張起來。
手裏捧著的冰淇淋那麼冷,絲絲寒意從掌心滲透進去,手掌慢慢地灼熱起來。她低低地垂著頭,拿眼角的餘光去瞟白少安。
白少安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站立在那裏,視線是平平地落在前麵不遠處,嘴角有禮貌得體的笑容,然而卻因為過於職業化而有些僵硬,胸前的管家徽章閃閃發亮。
明亮的光線裏,他的皮膚白皙得仿若透明,低垂的睫毛上仿佛都有光芒的在跳躍著。
心裏默默地感歎。
尹家的小管家都長得這麼好看!簡直是淹沒人才啊!
仿佛過了很久。
白少安依然是靜靜地站立在那裏,沒有絲毫開口講話的意思,好像這個空間裏就隻有他一個人,而隻要沒有人闖入,他可以一直這樣靜靜地靜靜地,永遠地站下去。
紋絲不動,如希臘的雕像。
“那個……”終於還是忍不住,自己先開了口。
白少安聞言輕輕地側過頭來,微閉的雙眸睜開,依然是那樣靜靜地靜靜地望著七月,目光裏含了溫柔的笑,好像在等待著她的指示。
七月的腦子忽然短路。
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沒有見過男人嗎?平常裏怎麼大大咧咧得像個男孩子一般,見到許年恩和尹樹,雖然也感歎也臉紅也心跳,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反常過!
“我……”她慌張失措地,絞盡腦汁想要搜刮出一些有趣的話題來,然而她越努力,腦子裏就越發地空白,“你……你是白管家的兒子吧!”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然後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白少安是尹樹身邊的白管家的兒子,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嘛!
白少安微微一笑,恭敬地:“是。”
然後空氣中又是沉默。
七月隻覺得剛才那一聲溫柔的“是”,讓她的心莫名其妙地就狂亂地跳動起來,一下一下的,迅速又劇烈。
忽然——
哐當一聲,手中的冰淇淋杯子滑落在地上,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糊糊在一瞬間濺起,在米色的大理石地麵上飛濺,調皮地跳上七月淺藍色的牛仔褲。
“啊……”
七月騰地站起來。
雙頰啥時通紅,慌亂地抓起茶幾上的紙巾拚命地擦著——
嗚嗚,真是的,怎麼可以在帥哥麵前出這樣的醜啊——臉丟到奶奶家去了!林七月林七月,你的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
“這樣擦可是擦不幹淨的哦。”白少安忽然出聲。
“呃?”七月張大嘴巴,傻傻地盯住白少安。
白少安的笑容依然是淡定得體的,他走過來,抽出一張紙巾,用清水打濕,然後蹲下身子去——一隻手輕輕拉住七月的牛仔褲,仔細地擦拭起來。
於是——
林七月完全呆掉了!
“這個……這個……”她結結巴巴地,麵頰上的紅暈迅速擴散,連脖子上都紅起來。
然而白少安仿若渾然不覺七月的不安,依然專心在牛仔褲斑斑點點的汙漬上,他那麼專心地擦拭著,仿佛那不是林七月的牛仔褲,而是主人家的一副珍貴名畫。
七月的心慢慢的也平靜下來。
忽然心裏便明白了。白少安隻是把她當作主人——或者說是主人的朋友一樣來侍奉罷了,這便是一名管家的職業習慣,或許他的心裏並沒有想那麼多呢。
她俯視蹲著腳邊的白少安。
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他微微翹起的濃密睫毛,一下一下地眨著。皮膚白皙得仿若透明,透著陽光淡淡的橘色。
忍不住,伸出手去。
輕輕地戳了一下那吹彈可破的皮膚。
白少安忽然愣住,手中的動作也呆滯在那裏。
他愣愣地抬起頭,無辜地望著帶著狡黠的笑容的林七月,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然而卻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覺。
好像……
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七月也尷尬地愣住。
天啊!
剛才她幹了什麼?
林七月!
你這個大色女啊!你居然……你居然……
居然對一個男人動手動腳!
“啊……”她急忙解釋,“這個……你,你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麵奶?你的皮膚保養得真好耶!”
白少安忽然垂下頭去。
柔軟的發在陽光下,輕輕地籠上一層絨光。
然後他站起來,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重新揚起職業的笑容:“已經處理幹淨了,林小姐。”
他的語氣恭順淡定,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門外,手裏捏著小小紙片的小攸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嘴角是滿滿的笑意,忽然一個念頭在腦子裏形成,她狡黠地一笑。
皇後酒店。
一場時尚派對正在舉行。
所謂的時尚派對,顧名思義是景安市的走在時尚尖端的上流人才能參加的派對,大多為各類時尚雜誌或者是奢侈品廠家舉辦,邀請的來賓不僅要求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或者知名的大明星,還要求來賓在個人品位穿著上有一定的水準。
在娛樂圈,被邀請參加時尚派對是一項非常值得炫耀的榮耀。
白色的幕簾。
金色的燈光。
香水百合的香甜氣息充斥在每個人的鼻尖。
小提琴手拉出浪漫歡快的曲子。
許年恩輕輕捏著手裏的酒杯,穿梭在錦衣華服之間,談笑自若。他隻穿了簡單的褐色條紋襯衫,卻依然是全場矚目的焦點。眉間間,即使淡淡的,也透出致命的吸引力,吸引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久久不肯移開。
許年恩——
簡直就是娛樂圈的神話,是每個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白馬王子!無論是他堪稱完美的容貌和外形,純白幹淨的氣質,還是景安第二世家第二順位繼承人的高貴身份,都對女孩子們有致命的吸引力!
自從他十六歲出道至今三年,他在娛樂圈取得的成就已經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最佳歌手,最佳男主角,最完美的聲音,最……
到底拿了多少個“最”,恐怕連許年恩自己都不清楚。
而自從許年恩在尹樹向許年惜求婚的那晚,在眾人麵前得體的表現之後,他的人氣再次急速飆升,一舉獲得由某個娛樂門戶網站發起的“票選你最想要交往的對象”男士組冠軍。
於是,又多了一個“最”。
林又彤在人群的另一頭,表麵上在與身邊的女星們相談甚歡,卻在暗暗地注意著許年恩。
她沒有辦法——
即使知道年恩愛著的是小攸姐,即使知道年恩不可能會愛上她,她還是沒有辦法戒掉自己對許年恩的注視和關切,每天翻開報紙雜誌,打開網頁,不是先關注自己消息,而是許年恩的,每天都在MP3裏重複地播放著許年恩的歌曲,工作,休息,吃飯睡覺,一遍一遍循環著,
每當在什麼公眾場合,仿佛隻要他一出場,她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活躍起來,不受控製地去注意許年恩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有在場的記者忽然問許年恩。
“現在《少爺耍無賴》已經成功落幕,年恩你的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呢?繼續進軍影視界,還是會先做音樂呢?”
“你好像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出新歌了哦,大家都很期待再次聽到你的聲音呢。”
周圍的人都紛紛好奇地轉向許年恩。
“聽說已經有一部電影找你了,是真的嗎?聽說是國際大片哦!”大家好奇八卦的心情毫不掩飾。
林又彤在心裏微微點頭。
確實沒有錯呢,由好萊塢知名導演埃德倫執導的大片《玻璃樽》有意找許年恩出演男主角,這是她方才從吳姐口裏得知的。據說這部電影會是下一年度最值得期待的電影,而埃德倫導演執導的每一部電影裏的男主角,都會在一夜之間紅遍國際娛樂圈。
如果許年恩真的能接下這部電影的話,他的演藝事業無疑會迎來一個高峰。但是——那樣也會有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許年恩了呢。
她在心裏黯然地想著。
人群中的許年恩輕輕一笑,隨意地靠了在大廳裏的大理石歐式圓柱上,襯衫的鈕扣解開幾顆,無限性感慵懶。
“唔——”他偏著頭,“接下來……”他搖了搖手裏的高腳杯,香檳酒在被子裏輕輕搖晃著。“接下來的話,我要休息一段時間。”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
“啊——”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訝的低呼。
林又彤微微地愣住。
暫時休息一段時間?這是什麼意思?是暫時告別娛樂圈的意思嗎?
許年恩朝著眾人認真地點點頭:“沒錯,我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再來談工作的事情。”他伸了一個小小的懶腰,做出一副很累的樣子,“最近太忙了,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哦。”
有人忍不住出聲:“你是要暫別娛樂圈嗎?”
“多可惜啊——好多天王天後級別的人物,暫別之後回來都……”後麵的語言被小聲地略去。
眾人的目光複雜,許多人慶幸著這個“娛樂圈的神話”的離開,可以讓被許年恩的光芒掩蓋著的他們有出頭之地,卻又有深深的舍不得。
許年恩退出娛樂圈的話,好像整個娛樂圈的光芒都少了一半呢。
“是假的吧!”
林又彤忽然衝到許年恩的麵前,她的麵容上有精致的妝容,而此刻卻漲得通紅,仿佛打上了一層濃重的腮紅。
許年恩微愣,看著林又彤。
眾人也怔怔地看著激動的林又彤。
奇怪了,許年恩退出,她幹嘛這麼大反應啊!
難道說林又彤和許年恩之間——八卦的氣息又迅速漫延開來。
“是假的吧!”林又彤不管不顧地,“你不是說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取得巨大的成功,你不是說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才能保護——保護年惜姐的嗎?”怎麼可以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就退出,放棄了呢!
難道小攸姐嫁給了尹樹,所以他灰心了,喪氣了,所以他不想要努力了嗎?
許年恩怔怔地看著林又彤。
她紅撲撲的臉蛋,瞪大的眼睛,在金色的燈光下仿若生氣的純白精靈。
忽然便笑了。
“我沒有說要退出啊——我隻是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好好放鬆才能再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不是嗎?”
林又彤一下子愣住,許久,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呢,是她太激動了。
其實,她有是許年恩的誰呢,許年恩是不是要退出娛樂圈,又關她什麼事情呢?她不過是和他合作過一部電視劇的女星罷了,不過是她姐姐的朋友的表妹罷了——和他有這樣的關係的人,有那麼多嗬。
輕若無聞的一聲歎息,她重重地垂下手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