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被扶柳喚醒,然後被一群仙子簇擁到梳妝台前,細細妝扮,我這才想起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
“青青狐仙呢?”我有些納悶地問道,難道她還在生我的氣?
“她去大殿收禮了!”扶柳一邊幫我梳頭一邊應了一聲。
果然是青青狐仙的作風。
這場婚禮,曾是我期待良久的,我為了它曆經三世坎坷,如今終於能夠得償所願,我自然是歡喜非常的。然而歡喜過後,心中湧現的又是深深的悲涼。因為它將我捧向天堂,也終將讓我摔向地獄。
然而,我依然甘之如飴。
東華殿中人聲沸頂,我被扶柳扶著,小心翼翼地踏入,不用掀起紅頭蓋,我就能感覺到帝君大人在另一端溫柔地凝望著我。
三生情未了,如今喜結緣。帝君大人,你可曾像我一樣喜不自勝?又是否如我一樣心懷悲傷?
前世我們若能相守以終,是否能免去今生的諸多波折?
今生我們若能早點相遇,是否能夠曆一回凡人的百年好合?
“一拜天!”
“二拜地!”
凡人的儀式,然而我們舉行地很神聖,真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停留,可誰都知道,時間如幸福一樣,都是無法停留的。凡人祈求神仙給他們免去生老病死,免去各種苦痛,讓他們永遠幸福地活著,可神仙自己尚不能掌控自己的幸福,又如何還能為別人保駕護航?
“夫妻交拜!”
“且慢!”這一聲天籟之音,於我聽來,卻等同於魔咒。
這場婚禮,終究不能圓滿完成。
我掀掉蓋頭,看著陶夭向我緩緩走來,手上捧著一個紅色錦盒,步履優雅,笑靨如花。
她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絢麗奪目,比我身上的還要奢華百倍,那嫁衣穿在她身上,真真是絕色傾城。眾仙看著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這世間女子,若是能得她半分姿色,已是沉魚落雁。
“今日帝君大喜,小仙想獻上一份大禮。”陶夭看著帝君大人,溫柔的目光中仿佛能滴出水來。
“仙子可以直接把賀禮給小仙,小仙是負責收禮的。”青青狐仙第一個跳出來,雙眼放光地說道。
可陶夭卻絲毫沒看青青狐仙,一雙美眸定定地鎖在帝君大人身上,笑容不變,“帝君這是何意?小仙好心來送禮,帝君莫非不敢收?”
帝君大人終究無法保持沉默,淡淡地說道:“多謝仙子美意。”
說著,便伸出手,意欲接過陶夭手上的錦盒。不料陶夭卻將手一鬆,錦盒哐當一聲摔到地上,錦盒碎裂,流光四射。待流光散去,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是一朵碎裂的血色桃花,淒美而壯烈。
眾仙都被這一幕給驚到了,帝君大人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然而陶夭卻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撇頭看著我,纖纖素手輕撫紅唇,舉手投足極盡妖冶,冰冷的字眼從她微張的紅唇中緩慢卻清晰地吐出來:“牡丹仙子,我祝你和東華帝君百年好合,陰陽相隔!”
我白了臉色,不是因為這詛咒惡毒,而是我知道,這終將應驗。
三萬年前,她是自毀容顏為愛癡狂的桃花仙子;三萬年後,她從輪回中回過頭來,恢複了絕世容顏,以為能夠立地成佛,卻不想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無情地從她身上碾了過去。三萬年的輪回沒能令她放下,那情毒反而日複一日滲入心房,伴隨著三萬年來周而複始的希望和尋覓,終於日漸絕望。
隻言片語意錯,生生尋覓。
一片癡心錯付,世世癲狂。
終於,那情毒如藤蔓在心中日益滋長,生生不息,枝枝葉葉都是由癲狂的愛和濃烈的恨澆灌而成,將她原本的一顆剔透玲瓏心侵蝕地幹幹淨淨,寸地不留。
於是,這所有的愛恨情仇統統化作錦盒裏的一朵血色桃花,以永世湮滅來換得我和帝君大人的世世相離。
然而我又想,陶夭自毀元神實在是不必要,其實壓根不用她以元神下咒,因為我和帝君大人終究會有那麼一天,沒有百年好合,隻會陰陽相隔。她對我們,實在是太過仁慈了。
我轉頭看向帝君大人,他的臉色,比我還要蒼白。然而察覺到我在看他之後,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伸手握住我的手,柔聲道:“阿離,我們繼續。”
帝君大人一聲令下,眾仙即使心裏有疑問,表麵上也是不動聲色,任由那破碎的桃花安靜地躺著,很配合地開始起哄。
司儀再次朗聲喊道:“夫妻對拜!”
我笑了笑,任由帝君大人幫我蓋上紅蓋頭,虔誠地向著對方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