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剛落，顧若光唇邊的笑容倏然一頓，僵住了。
和他相識以來，這是第三次見麵，她似乎是第一次聽他提及這般沉重的話題，他一直以來給她留下的印象都是如天際驕陽那般純淨明豔的模樣，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刻這般，雖然神色未變，但卻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那一份無法言喻的悲涼。
隻是短暫的一瞬，顧若光甚至還沒想好怎麼來打破這一沉寂的氛圍，他卻笑了，眉目彎起，“對了，說好要送給我的畫像呢？”
看著他泛著期冀的清澈眼眸，顧若光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那幅畫……我交了，教授說學期末要拿去辦櫥窗展。”
祁言摸摸下巴，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辦櫥窗展啊……那不就有很多人可以看見我英俊帥氣的容貌？怎麼辦，我的臉就隻想給你欣賞而已呀……”
“汪汪！”他的愛犬毛線仰著腦袋，十分驕傲地叫了兩聲。
顧若光：“……”
吃完餛飩後，趁著買單的間隙，祁言看著掛在牆上一半中文一半法文的菜單，突發奇想的對身旁人說道：“若光，你可以教我中文嗎？”
顧若光聽著他念自己名字時越來越嫻熟的口音和那親昵熟悉的口吻，拒絕的話停留在嘴邊，忽然就換成了一個字——“好。”
好是好，但是很快，顧若光就無比後悔自己當初下了這個決定，她隻恨自己那時為什麼沒有咬到舌尖，至少能保證神思清醒，不會受到他的蠱惑！
會長大人很認真，很認真地鑽研從哪個角度看她最漂亮！
會長大人很專注，很專注地聽著她的發音研究她的唇形！
會長大人很用心，很用心地琢磨怎麼才能讓她抓著他的手練字！
……
某次，顧若光拿起資料教他練習新一輪的發音時，就看見他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她眉心微蹙，伸手在他眼前晃動，“又在發什麼呆？”
祁言抓住她晃來晃去的手，輕笑道：“沒在發呆，在看美女。”
顧若光從他的掌心裏抽回自己的手，別過臉，低聲喃喃：“油嘴滑舌。”
下一秒，勤學好問的會長大人就湊上來，問她：“什麼是……油嘴、滑舌？”
顧若光翻翻資料，漫不經心的解釋道：“油嘴滑舌是形容一個人言語輕浮，沒點正經。”
她話音剛落，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他忽然挺直了腰板，神情端正，然後就聽見他說：“沒有油嘴、滑舌，我是認真的。”
他的語氣認真肅然，好像在說一件十分神聖嚴肅的事情，讓顧若光一時間竟啞然無言。
她瞥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鍾，輕咳了兩聲化解尷尬，“時間不多了，我們繼續吧。”
祁言想了想，點頭。
顧若光在本子上寫了幾個簡易的詞語，教他發音和練習，祁言看著本子上的幾個詞語，片刻後，突然側過眼眸看向她，問道：“‘喜歡’這個單詞在中文裏怎麼讀？”
顧若光沒多想，一個發音自然而然的從嘴裏吐出——“喜歡。”
說著，她在本子上把‘喜歡’二字寫下，特意在上頭標注了拚音。
“喜歡，喜歡……”祁言喃喃念著，唇角微微上翹。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筆，在本子上‘唰唰’寫下前幾天學習的中文名字。
筆畫有些歪歪扭扭，卻並不影響辨識度。
顧若光看著他在本子上寫下他們倆人的中文名字，眉梢一挑，暗暗讚許，不錯，有進步。
他寫完後，回眸看著她，指著自己的名字眨了眨眼。
顧若光放緩聲調，一字一頓地念給他聽——“祁、言。”
他的手一劃，指向第二個詞。
沒有猶豫，繼續——“喜歡。”
他悄悄挽起唇角，指向第三個詞。
“顧若……光。”
她的語聲一頓，稍稍抿起唇角，不說話了。
祁言卻順著她的語聲重複了一遍，聲調清晰——“祁言，喜歡，顧若光。”
聞聲，顧若光微微斂眸，她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今天先到這裏吧。”
說完，她幾乎是立馬拎起自己的包就奔向門外。
事後想想才發現，那竟然是她平生第一次，將法語說得那麼流利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