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裏靜極了,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人的呼吸聲,準確來說,是兩個人的呼吸聲——季楓與沈衝放下自己手中的酒壇。
酒已喝完,一滴也不剩,桌上隻有兩個空著的酒壇。季楓從沒有這樣喝過酒,他畢竟是第一次喝,所以他的臉頰通紅,已有醉意。
他似乎懂了為什麼有些人喜歡喝酒,因為他發現他竟已經對酒生發了好感,他也愛上了酒這種東西。
當一個人心裏裝著很多事的時候,心裏難免懊惱憂鬱悲傷之類的情緒,但隻要喝上一口酒,就會神奇地發現自己所有的感覺都被那種辛辣的滋味占據,所有的煩惱憂傷在那一刹那付諸腦後。
酒的作用很多,它既可以使一個人逃避現實所帶來的煩惱,也可以壯膽,可以讓一個表現出他富有豪情的一麵,特別是在和朋友的時候。
季楓是一個討厭孤獨的人,他需要朋友!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又冷又寒的地方,一個無比寂寥的地方,而且被關了五年,等他出來的時候,渴望獲得友情,渴望朋友的慰藉,這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季楓看著他的朋友,心中有說不出的愉悅——沈衝,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喝酒的朋友。
酒壇已空,他們的死期是否也該到了,那十幾個俠客是不是也該動手了?
他們卻沒有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們的目光全部彙聚在沈衝的手上,一隻黝黑且粗糙的大手,手上捏著一隻青色的酒盅,酒盅裏當然還有酒,但這畢竟是最後一盅,並且沈衝馬上就要將它喝下肚去。
沈衝將酒盅中的酒一飲而盡,刹那間,數道寒光劃過眼簾,接著那十幾人便拿著武器衝了上來,欲將季楓與沈衝兩人斬成肉醬。
“嘭!!!”青色的酒盅在那雙粗糙的大手中化為碎片,那大手在下一瞬猛地張開,破碎的瓷片激射而出,天女散花般飛向那十幾名俠客。
有的人脖子上留下一條血痕,滲出豆大的血滴,嘴角抽搐著,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們知道,他們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唯一值得寬慰的是,還有人站著,並且人還不少。
隻要有人還站著,就有贏的希望。
黑衣人也沒有倒下,他的武功比其他人高得多,同時他也比其他人要冷靜得多,他知道,在麵臨死亡的時候,越是恐懼,死的也越快。
能做到這兩點的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就算他現在還沒有出名。
黑衣人看了一眼桌上那把已經滿是鏽跡的斷魂鉤,道:“你這鉤還能不能殺人?”
“絕不能!”沈衝冷冷地看著黑衣人,語氣甚是真切。
季楓奇怪地看著沈衝,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為了活命,最少應該撒個謊,而絕不會輕易將自己的處境告知給敵人,這的確是件不太明智的事,可是沈衝卻做了。
但是季楓也明白一點,當自己的朋友做出一些看起來有些冒險的事的時候,一定要支持他,給他信心和力量,而絕不能去用世人的眼光去懷疑他、打擊他。
季楓道:“你信不信?”
這話是卻對黑衣人說的,黑衣人將目光移向季楓,道:“我信,因為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既然你信,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季楓笑著摸了摸鼻子,道。
黑衣人又將目光投向沈衝,表情忽而變得奇怪,道:“這把斷魂鉤已經生了鏽,它的確已經不能再飲人血了,盡管它以前殺人如割草,不知有多少名俠在這把鐵鉤下喪命,但是現在……”
“現在它卻連隻雞也殺不了!”季楓打斷他的話,道。
黑衣人撿起以一塊破碎的小瓷片,緩緩道:“對,武器本是死物,它之所以能殺人,是因為它的持有者有一顆殺人的心,一個人若是有一顆殺人的心,即使是這樣的一個小瓷片,也能殺人。”
季楓看了看沈衝,又問道:“我們喝的酒是不是毒酒?”
“是毒酒,毒也是我親手放的!”
“我們喝了沒有?”
“喝了,喝得很幹淨,連一滴也沒有剩下!”黑衣人點了點頭,道。
季楓笑道:“既然我和他都已中了毒,就算我們有一顆殺人的心,有著求生的欲望,我們能做的恐怕也就隻有一件事!”
“哪一件事?”
“等死。”季楓笑著說道,語氣很平靜,平靜地讓人覺得這句話並不是從一個等死的人說出來的。
黑衣人仔細的看著手中的小瓷片,道:“你也該看看的!”
季楓看著那塊破碎的瓷片,很普通,普通地跟一般瓷器破碎後形成的碎片並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