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足足兩分鍾,確定車主應該在體育館裏麵辦事或者打球一時間出不來,王俊偉終於直起了腰,一隻手搭在了跑車的車把上。與此同時遠處監視著一切的人也攥緊了拳頭——他知道王俊偉的這隻手一旦放了上去,恐怕就再也拿不下來了。

果然,王俊偉的那隻手非但沒有拿開,另一隻手也擺到了流線型的車座墊上麵,輕輕摩挲著。

“好馬啊!”

他在嘴裏喃喃自語,像是在給那個業餘車賊配音。話音未落,王俊偉的右腳忽然猛地踢開車子的撐腳架,左腳踩上左車蹬,右腳用力一點地,極快地上了車,然後飛一般的往西麵騎去,仿佛後麵有魔鬼在追趕一樣。

其實王俊偉不知道,魔鬼早已經站在自己的心裏麵了。

他沒料錯,第一次作案(很可能也是最後一次)的王俊偉既沒出東門,也沒往會有很多人的南麵教學區走,而是向西往女生樓方向去了——他大概以為丟車的人不會跑到女生宿舍這裏來找車子。

當他偉氣喘籲籲的停住車回頭張望時,除了來買點心和趕著上下午課的女生,食堂附近一個男生也沒有,方才大喘一口氣,這時才發覺雖然入秋,自己前麵長跑後也擦幹過,但背脊上和額頭上還是冒出了不少汗,用手輕輕一抹,還是涼的。

事到如今,隻有先把車子藏好再說。他不知道自己今後騎這輛車出去會不會叫人認出來,不過必須先想辦法去換把鎖,再把車子上的鋼印磨掉,這樣一來就算有人懷疑也是毫無對證了。於是下了車,四轉八轉找到一個看上去很理想的停車點,地處僻靜,又埋在大樓的陰影裏麵,不太會引人注意。

剛要把車子推過去,一隻手便很有力地拍到了他削瘦的肩膀上。

那天下午路過女生食堂附近的學生都目睹了這樣一起糾紛:一個男生揪著另一個男生的衣領,說對方騎的那輛自行車是自己的,然後就氣勢洶洶的要拉他去派出所講講清楚。

對方哪裏肯從,拚命掙紮說那人不講道理,總算被圍觀的一個男生勸住了。按理他們外人不該管閑事,不過這麼大天白日下麵說別人是賊,再說看那個同學斯斯文文不像個壞人,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麵這麼說人家是小偷,總要拿出個證據來。

號稱失主的那位是個矮矮墩墩其貌不揚的男生,頭發象刺蝟一般豎起來,兩隻小眼睛很有神的盯著男生道:你什麼人啊,管什麼閑事啊?我說是我的,當然就是我的,還能有假,還能誣陷他啊?

那男生倒也不動氣,說那可未必,現在是法製社會,又是在學校裏,不能隨便一說就是真的,你若是能拿出證據證明這車原本是你的,我們大家都心服口服,我來幫你打110報警,大家說是不是?

來圍觀的人多是女生,本就不願意看到血腥的動粗場麵,又普遍富有同情心,還有一部分抱著看熱鬧的心思,便紛紛符合著男生的話。

陳鎮等的就是這句話,便放開王俊偉,拿出串鑰匙光郎光郎在眾人麵前晃了幾下讓大家看清楚。原來他這輛捷安特有兩把鎖:後輪固定鎖和此刻插在車身上的U型鎖。

事有湊巧,他“丟車”那天用的是備用鑰匙,上麵就一把開固定鎖的鑰匙。現在他當場拿自己的鑰匙把車子上的兩把鎖統統打開,然後問:大家都看見了,我拿得出這兩把鎖的鑰匙,你們再問問看這家夥,看他能不能把兩把鎖全開開來?

做和事老的男生跟周圍幾個女生麵麵相覷了一下,轉向王俊偉:你有鑰匙嗎?

此時的王俊偉早已麵如土色,腿肚打顫脖冒冷汗,既像在風裏飄的柳絮,又像在微波爐裏加熱的冰塊。看他現在這副樣子,明眼人都清楚究竟誰是誰非了,全都搖頭不止的走開了。

這下子完全斷絕了王俊偉的希望,剛要懇求別人相信他,衣領子就一把被陳鎮抓牢了,緊接著便是一記老拳結實地打在自己臉上。

陳鎮和駱必達不在同一個學院,兩個人既不是小學或者中學同學,也不是在網上認識的。

陳鎮到目前為止接觸到的最大罪惡隻是買到質量不好的盜版電影碟。他雖然學機械自動化專業,可惜直到現在,連把自行車脫位的鏈條複位回去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因為他和這所學校不少學生一樣,進大學前根本就不會騎車。

所以大一秋季某天,當駱必達在D樓停車場看到這輛捷安特跑車時,嶄新的車身上已經有了一些撞擊後的刮痕和凹點。這種款式的跑車外麵並不少見,駱必達會特別注意到它隻是因為粗心的車主忘記把鑰匙拔下來了。

當時駱必達下午還有課,但他卻在距離捷安特大約五米遠的地方停下車,然後坐在車後座上耐心等著車主回來。

這一等就是四十分鍾。

由於正處秋老虎肆虐,駱必達等得口渴,就去附近小賣部買瓶冰鎮礦泉水,剛走出門,就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繞著那跑車轉圈,還不時望望四周。因為正是下午上課的時分,所以食堂這裏沒什麼人——而駱必達剛好在大樓東側的陰影裏,不容易看見。

還沒等買水的人反應過來,那人就猛一躍地跳上車跑了,並且把變速齒輪調到功率最大那檔,每腳踩下去都格外吃力,但同時胯下的車子也快得讓騎手兩耳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