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必達走出大禮堂,在車庫取了車便往宿舍樓騎去,路上看到一輛北門派出所警車往禮堂方向開去,紅色和藍色的警燈將周邊景物照的一閃一閃。

剛騎到宿舍樓門口,還沒把車停進車棚,手機便響了,不出他所料,是是菲打來。

是菲破天荒頭一次用迂回的開場白:我們部門本來打算今晚吃慶功夜宵,可我現在要打電話取消約定的座位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駱必達也反問說為什麼呢?

是菲:因為我是個笨蛋,作了這輩子最傻的事情,那就是把一張票子給了你,現在風紀監察部和文藝部的負責人應該都在行政樓裏跪搓衣板。

駱必達講我看不出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我累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是菲卻說這事沒完,可我想我們以後不會再聯係了,再見。

說完,就掛了電話。

是菲說得沒錯,這件事情的確沒有結束,不過她的預言被另一起突如其來的事故奪去了很多注意力。

學校交響音樂會結束的當晚十點,大禮堂熄燈關門,最後一個值班人員鎖上後台出入口的大門,騎車回到員工宿舍。四個小時之後的淩晨兩點十七分,一聲巨響從東區傳來,氣勢震天,音傳十裏。連東門值夜班打盹的保安都被驚醒過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打電話到北門派出所。派出所的人開著警車在東區轉了一圈,發現所有建築物都完好無損,便打道回府。

翌日一早,大禮堂的工作人員開門上班,赫然發現偌大的劇場內一片狼藉,整整三百平方米的天花板連帶著頂燈和空調器管道從天而降,將劇場一層的六百多個座位砸得稀裏嘩啦,宛如被野牛糟蹋的農田。

這便解釋了淩晨兩點的一聲巨響。

幸而這天花亂墜的一幕發生在淩晨兩點,假如它提早六個小時掉下來,很難想象當時正在聆聽音樂的幾百名學生有多少不會腦袋開花。

學校對這類事情的應急措施倒是熟門熟路,立刻封鎖這座造了才一年不到的大禮堂。建築工地上常見的臨時性圍牆繞著大禮堂裹了一整圈,上麵寫著“安全施工、質量是生命”的紅字口號,所有進出口都被保安嚴密把守,對外則號稱內部裝修。一卡車一卡車的天花板碎片和毀壞的椅子被覆蓋著帆布運輸出去,然後又是同樣的卡車將新的座位、新的頂燈、新的空調管道、新的裝修材料以及建築工人開進來。

這種掩耳盜鈴的手法學校的高年級學生都已經習以為常,所有那晚參加音樂會的人無不為自己的福大命大而感激上蒼,沒有去的人則將其作為談資,同時考慮以後上課是不是要戴頂安全帽。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莫尚桑遭遇的小小車禍便很少有人關注。

莫尚桑的車禍,是駱必達在上體育課時聽來的。

學校采取個人選課製,一個學期和你一起上這堂課的人可能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那天體育課練習完長跑,一群人就在陰涼處喝水休息。有個男生明顯是學生會內部的八卦人士,和別人說起這件事,不過也是學生會官方的說法:莫尚桑騎車時因為車速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右手手臂骨裂,臉部和膝蓋軟組織擦傷,已經在醫院打了石膏,這幾天都不能來學校,風紀監察部的工作由副手負責。

駱必達卻不太相信這個事故原因。一般來說,車子越新,速度才會越快,出事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莫尚桑那車破舊得很,按理隻有他摔車子的分,絕沒有車子摔他的可能——而且就算摔,也不會摔成男生說的那個樣子。

而更邪門的還在後麵。原來上次交響音樂會莫尚桑他們得到線索跑進一間廁所裏抓小偷,誰曉得卻抓到了兩個正熱火朝天的情侶,對方那男的也不是善種,和風紀部的人大打出手,結果全進了學校保安處,莫尚桑讓幾個高層狠狠批了一頓,那叫一個狼狽。更絕的是,後來兩個學校交響樂團的人報了警,說自己擺在化妝間的錢包裏的錢讓人拿走了,現在要學生會負責,要追究文藝部和風紀監察部的責任。現在學生會頭頭腦腦正為這兩件事情忙得臭要死,當然最後的替罪羊還是莫尚桑,誰叫他名氣大又負責那晚的安全工作——所以學生會裏現在也有個傳聞,說老莫受傷是假,逃避這幾天的風頭是真。

話題說到這裏,忽然又轉到了那晚的天花板事件,比如這建築工地的一進一出,又有多少銀子要進了部分高層的腰包雲雲,駱必達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無興趣,便找個了別的地方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