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子越來到病房時,安以若正站在窗前,神色清淡,目光悠遠,靜然而立的姿態猶如一幅絕美而無法碰觸的畫卷。
不忍打擾。
直到安以若回身,發現他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叫我。”她唇角有淺淡笑意,給人一種錯覺,像是先前沉浸在憂傷之中的人根本不是她。
“剛到。”譚子越走到病床前坐下,“他怎麼樣,睡得還穩嗎?”
月光般溫柔的目光落在那張俊顏之上,安以若伸手摸摸牧岩短短的頭發,像是撫慰受傷的孩子,“還是老樣子,和他說話也不理人。”
譚子越不經意低頭,看到薄被外牧岩手指上那枚素戒,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沒忍住:“安以若,說實話,你還能等多久?”
三年了,牧岩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前幾天安以若想帶他出去曬太陽,譚子越抱他時發現他瘦了很多,隔著衣服都能摸到突出的肋骨。即使沒特意詢問過醫生,他何嚐不明白這樣的消瘦意味著什麼。譚子越忽然有些害怕,萬一哪天牧岩走了,安以若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會受不了的。
卻無能為力。
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疑問,卻早已經有了答案一樣。安以若從容地握住牧岩的手,輕淺的聲音有不容置疑的堅定:“他一天不醒我就等一天,他一年不醒我就等一年。如果他這輩子就這樣睡過去,那我的一生也隻好在等待和陪伴中度過。誰讓他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呢。他許下的諾言,我來實現。”
他許下的諾言,我來實現。
這是譚子越聽過的,最溫柔暖心的告別。
牧岩,你聽見了嗎,有個女人準備為你耗盡一生了。你怎麼舍得丟下她?
譚子越的目光鎖定在他們十指相握的一大一小兩隻手上,“以前大木跟我說你和何書慧不同,不讓我拿你們作比較,我還不服。現在我懂了。”
當年,何書慧與牧岩爭吵時他也在場過。譚子越清楚地記得何書慧說過:“牧岩,我愛你。你不能這麼自私地讓我承受一切,任何一個女人都過不了這種膽驚受怕的日子。”
那時,譚子越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然而此時此刻,他忽然發現那種愛才是真的自私。自私到以愛為名要求別人放棄信仰。
他還問過牧岩:“如果有一天安以若提出同樣的要求,你怎麼辦?”
牧岩連思考都沒有,肯定地回答:“她不會。”
“為什麼?你是她男朋友,難道她不怕你遇到危險?”譚子越不解,“除非她不愛你。”
牧岩眉頭舒展,目光流露出異樣的溫柔,“她越愛我就越會尊重我的選擇。”
譚子越有意反駁,牧岩繼續:“以若是個勇敢的姑娘,無論對愛情還是對待世事。她不會要求我離開警隊,因為她知道除了愛她,也熱愛我從事的職業。她選擇了我,就肯定做好了接受我所有的準備,包括身為警察的身份。”
好大男子主義的回答。
對於牧岩表現出來的所握,譚子越當時是抱著拭目以待的態度。
終於,譚子越不再懷疑,安以若對牧岩的愛是建立在尊重和支持的基礎上,堅定而厚重。她有勇氣陪牧岩經曆不可預知的危險,如同在顧夜的案件裏,她就選擇了與他並肩而戰。
其實,她本可以置身事外。
連牧凱晟都說:“沒有以若作餌,顧夜絕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自亂了陣腳。任牧岩布局再周密,想要一舉擒獲談何容易。在這件事情上,大木所愛的女孩子沒有一味地受他庇護,而是出人意料地走進了棋局。這樣的以若,值得牧岩拚命。”
這樣的安以若,譚子越也無從安慰,唯願:大木,醒過來吧,別讓她等太久。
似是聽到了他的祈願,安以若眼角有淚光閃動,她旁若無人地把臉貼上牧岩的,輕聲呢喃:“我知道,你一定會醒的。”
清晨的風微微拂過花盆中的鈴蘭,花瓣抖落了幾顆晶瑩的露珠,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安以若細心地為鈴蘭澆過水,計劃先去公司開會,然後去醫院陪牧岩。
三年來,她已經在等待中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去公司完成,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病房裏度過,一麵照顧牧岩,一麵完成畫稿。然而,當車子駛入街道,她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牧岩的主治醫生。
這個時間醫生極少打電話來,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