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雲 八十五、棋逢對手(下)(1 / 2)

夏州糧倉陳列猶如京城的四合院,四四方方,共有九個房間,其中一個用來放搬糧運糧的工具,一間用來發放糧食,一間是倉庫出納文寇的辦公之處,其餘六間全部用來堆放糧草。堆放糧草的倉庫長寬皆有十丈,高達三丈,外用石壘內用鐵皮層層包裹,足可容納糧草一百萬旦。如今已有三個空出,其他的大部分是沙石。

李彥路過時,文寇已點算完從郴州運來的糧草,各人簽字畫押作為憑證,那押糧官便帶著手下走了。李彥看時,運糧的多是粗布短衫的百姓,另有部分廂兵。

“此次郴州預計運糧七百旦,實際隻有二十三車,每車約二十五旦,共計五百八十旦。夏州防軍三十萬有餘,此數尚不足一日口糧,如之奈何?”文寇認出李彥,忙過來彙報。

李彥笑道:“暫解燃眉之急,已至月朔,相信朝廷官梁不日將至!”

文寇怔怔地看著李彥,疑惑道:“夏州士卒月糧為三旦四鬥,每年合計一千三百萬旦,朝廷按例半年發放一次,一次六百萬旦。也就是說,朝廷例糧上月已到,下次例糧要待明年。夏州雖有屯田,但每年一季,收獲還在十月中旬,中間一個月的間隔,遠水難解近渴。”

李彥外行指導內行,鬧了一個大紅臉,曾冰鴻旁邊聽了,撲哧一笑。

“那糧草呢?莫非朝廷發放不足?”李彥納罕,一個月吃掉六百萬旦糧草,就是再冒出三十萬人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文寇一邊回想,一邊道:“下官不知,由於朝廷糧草都是雇傭民力轉運,途中有所損耗是必不可免的。為逃避罪責,屢有以次充好,甚至用沙土代替的情況,下官時間有限,當時到糧,不過抽查一兩袋,通常要等到發放時才能發現。上月到糧卻是在晚上,又都是生麵孔,下官點算和抽查皆十分仔細,一車不少。次日檢查也都完好,不過前日大火後,不知怎麼一下子全部變成了沙子。”

李彥剛剛坐好,差點一頭栽倒在地,看起來文寇老實巴交,到關鍵時候推脫責任,一點也不含糊。其實李彥剛接手倉庫時,便發現沙多糧少,如今梁戎一死,便什麼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推。

“唉???既如此,隻有節約點用,大人且用小斛分糧。”李彥也不點破,隨口道,既然沒糧,又不能去偷去搶,也就隻有勒緊腰帶。

文寇摸著額頭上的汗水,伸出舌頭潤潤幹燥的嘴唇,道:“可是???恐引起士兵怨恨,到時候???”蘇遠是怎麼死的,李彥不知道,文寇卻是心知肚明,當時王爺憐其老邁,才法外施恩,正所謂可一不可再,外不敢再冒險了。

“不必擔心,王爺目光如炬,定然能明察秋毫,體諒我等之苦心。”李彥見文寇著急如此,故意歎息一聲,勸解道。

文寇一時緊張,哆哆嗦嗦,剛抬頭,便碰到李彥的目光,忙又低下,左看右看,似乎在找著什麼,口中喃喃道:“這???這???”,心想:王爺知道是知道,但並不一定要替他承擔責任,到時候推個一幹二淨,倒黴的還不是他們,你李彥初來乍到不知道,但我文寇在夏州三十年,豈會不知?

“若是文大人還有猶豫,可與士兵詳細解釋,現在大家都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肯定能相互諒解。”李彥拍著文寇的肩膀道。

文寇越聽越是想哭,真是上天無地下地無門,頹然跪倒在地,拜在李彥的腳下,道:“大人,糧草之事從來都是危將軍與蘇大人負責,下官不過看門點數而已。七月糧草剛到,便被危將軍支出大半,隻是未有登記,如今危將軍戰死,蘇大人被斬,更是死無對證。下官接手時,已是如此!”

李彥冷“哼”一聲,拍案而起:“當時瞞情不報,如今又故意拖延,以至有今日之局,你該當何罪?”

“下官年過花甲,死不足惜,然下有子孫,恐遭連累,請大人開恩!”說道子孫,文寇不禁流下兩滴老淚。

曾冰鴻站在一旁,見文寇白發蒼蒼,老淚縱橫,不停地磕著頭,咚咚作響,額頭滲出絲絲血跡,甚不忍心,不禁眼熱鼻酸,忙上前將他扶起,卻一臉期待地看著李彥,似乎在她心中沒有李彥解決不了的事情。李彥凝思半晌,方才點頭。

文寇心喜,又要跪拜,卻被曾冰鴻拉住,笑道:“老者不必行此大禮,李大人既然答應,就一定會負責到底,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