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很快來了京城,拖家帶口,梨花帶雨,一路從永州嚎啕到京城,說是淚流成河,一點也不誇張。
“怎麼啦?太夫人過世的時候,也不曾見刺史大人哭得這麼傷心!難不成皇上準備向他下手了?”
“噓!江大人心苦勞苦啊!他這哪裏是在哭十六王爺,分明是哭給皇上看的。”
“這是為何?”
“事情不時明擺著的嗎?有誰敢對十六王爺下手,當今世上除了皇上,還會有誰?皇上又為什麼要拿十六王爺開刀,不正是做給江大人看的?再說了,你剛才看到了沒有,江大人此次進京可是拖家帶口的,連繈褓中的嬰兒也帶上了,這是去奔喪,怎麼搞得跟搬家似的,其中原因不是不言而喻了嗎?”
“先生的意思是,江大人為了消除皇上的戒心,而不得已利用奔喪的名義,舉家遷往京城?”
“孺子可教!”
“聽先生一席話,真是醍醐灌頂。也虧得先生目光如炬,僅從這些支離破碎的細節,便能探知事情的真相。佩服,佩服!還未請教?”
“嗤——”那秀才打扮之人還未答話,旁邊一人嗤然一笑,恨鐵不成鋼地指著那人道:“真是孤陋寡聞,眼前這位便是咱們永州的第一才子章暉章探花。你打哪來啊,莫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成。”
章暉微微一笑,搖著紙扇,安然坐在一旁,並不接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真幸會,幸會!”說話之人站起身來向章暉見禮,坐下後才道:“我做的是皮匠生意,走南闖北,章探花的大明早有耳聞,隻是不曾目睹真容,不想今日有如此機緣,不是老哥提醒,還真是錯過了!萬幸,萬幸!”
幾人說著話,車馬已經浩浩蕩蕩地過去了。
隻是這一路上,如此自以為是的人大有人在,議論、謠言自然無可避免。
不過,但凡是身在其中之人,便都明白,今日江彬哭的不是十六王爺,也不是給皇上看的,而是給寧王看的,而帶這家眷來京城,目的自然是向寧王表忠心。
在沒有投名狀的情況下,家人是最好的質子了,江彬知道,寧王自然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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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
寧王此時真正是開心的合不攏嘴了,沒想到輕而易舉便將江彬這條大魚給釣到了手。寧王知道江彬這麼做,肯定有他的考量,有他的想法,但寧王自信,隻要江彬人在京城,就翻不了天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看來江刺史給王爺帶了一個大禮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這江彬手腳倒是幹淨利落,王爺才剛剛要查十六王爺的事,他就哭哭啼啼地來投誠了。”
“這不是正好,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要省力氣得多。”
寧王一臉鎮靜地聽著下屬們談論,不過這是他自以為的,其實嘴角,眉頭,眼睛裏盡是喜悅,就是最不懂人情世故的,也都看得出來。不然他們敢說得如此肆無忌憚?
隻有康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低頭想著什麼,幾次欲言,又將話吞進了肚子裏。
“右相,怎麼了,莫非覺得此時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在寧王眼裏,自己現在就是在駕著一輛急速的馬車,風馳電掣,稍有不慎,便會人仰馬翻。因此他現在需要的不是無聊無盡的馬匹,當然這也是不可或缺的,但他更想聽到的是如何駕馭好這輛馬車的建議。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一齊看向康良。
康良再次思索了片刻,道:“一切是不是太過順利了?”
“宰相大人這是杞人憂天了,江彬自然有他的想法,可是隻要他進了京城,便如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吳俁眼前一亮,也忍不住道:“下官以為,宰相大人憂慮的不無道理,而且江彬的表忠心方式,也太過激烈了。這才剛剛開始,江彬如此一來,不是弄得人盡皆知了?下官也覺得有不妥之處,還請王爺三思。”
“這有什麼,在武德帝之事,江彬何等風光,如今卻淪落至此,憑誰也熬不住吧?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他自然會拚了命地抓住。”
吳俁訕訕一笑,並沒有接著反駁。因為在他心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懷疑,至於什麼“憂慮”“不妥”雲雲,不過是說給寧王聽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這就好比打預防針一樣,若是什麼事都沒有,自然皆大歡喜,誰也不會再想起這件事,若是真的出了事,那些開始興興地拍馬屁之人,自然逃脫不了幹係,而他則變得有先見之明,規避一定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