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一個晚上沒有睡好。眼睛一閉上,便是獠牙的怪獸,嚇得他立刻驚醒。本來年事已高,過了夜半,便又睡不著。
隻好一個人披了衣服,再次爬了起來。
“天氣這麼燥熱,看來夏天就要來了!外麵的月光應該還好吧?”江彬胡思亂想著,打開了房門。
………
“小的參見刺史大人!”
江彬還沒來得及欣賞京城的夜色,便被腳下的一聲喊叫聲驚醒了,自然往下看時,見到的是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猶如乞丐一般的人,正兩眼泛光地看著自己,他的第一反應是:有刺客!
然而見那人又磕下頭去,吐字清晰文雅,這才讓江彬將他與一般的乞丐分開——一個讀過書的乞丐。
“嗯——”江彬抬頭看著天色,高高的玉色圓盤掛在天空,這才反應過來,現在這是晚上,且住處守衛森嚴,怎麼可能讓乞丐隨便進入?心立刻又提了起來。
“刺史大人,小的秦明,葛老的徒弟——”
秦明原來出了京城,本想快馬加鞭趕去永州,誰知半路便聽聞十六王爺被害之事,江彬哭喪著回了京城,兩人便如此無巧不巧地錯過了。
由於害怕李彥猜疑,秦明無奈,隻得喬裝打扮一番,悄悄尾綴江彬其後,等他人都安睡,防守薄弱之時,才敢現身。
“哦!”江彬湊近看時,確實有幾分相似,不禁點點頭。
秦明反倒怔住了,沒想到今日的江彬竟如此輕信於人,若是在以前,江彬即便看不清他的相貌,也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倘若秦明確實是騙江彬的,待江彬靠近時,一刀便可結果了他的性命。
是年紀大了?還是心態已改變?……
沒等秦明想出個究竟,江彬已開始問話了:“其他人呢?葛老於秦朗,現在在哪?”
“已經去世了!”秦明被說道痛處,雖然幾年時間足以讓所有的感情淡忘,但此時被江彬提起,秦明還是感覺心中觸動,差點流出淚來。
“哦!”江彬搖頭歎息一聲,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邊坐下,自斟自酌地喝其茶來。
秦明更是驚訝萬分,這還是那個雄心萬丈的永州刺史嗎?
江彬喝了一陣茶,精神似乎好了許多,招招手示意秦明走過來,又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讓他坐在對麵。
“這一年多來,在京城可還過得快活?”江彬恂恂問道,仿佛如一般的老頭拉著家常一般隨意。
“還好!”秦明還沒接受江彬的變化,正襟危觀地坐著,小心翼翼地應付著。
“唉!現在多大年紀了,可又相中的相好?”江彬現在完全想是一個喋喋不休地老頭,一個接一個問題,讓秦明不知所措,原本熱忱的心也漸漸變得冰涼。
“小的年紀還小,還不著急成家!”秦明垂下頭去,偷偷地歎著氣,原本升起來的一絲希望又沒有了,生活對於他來說還剩下什麼呢?
“成家立業,可是萬萬耽擱不得的——”江彬說著,又自言自語地算計這,從周家的二小姐,到張家的小姑子,一個個算過去,還真想是在為秦明選媳婦一般。
秦明默默地坐在對麵,看著喋喋不休的江彬,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彬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突然大聲道:“不行不行,今天就練習到這吧!”
秦明一怔,發現原本目光呆滯的江彬,突然變得精神爍悅,原本熟悉的形象又活躍在他的眼簾。
“刺史大人——這——”秦明再不敢坐著,從椅子上溜到地上,跪了下去。
江彬深呼吸一口,站起身來,俯視著秦明,道:“在京城待了一年多,就沒有什麼給本官說的嗎?”
“小的該死!”秦明歎息一聲,將李彥用計引誘他自投羅網,然後將他囚禁一年多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江彬。然後又說出家丁放出他時的談話,已經最近在京城打探的一些消息。
“嗯!看來李彥果然有些手段!”江彬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又笑了笑,搖著頭笑道:“他既然敢放你,隻怕你陽奉陰違一事,他們也早已料到了。”
“是!”秦明低頭細細想著,卻還是不明白李彥有什麼理由放他出來。
“京城這水可真夠渾的,看來你我還不適合趟的。”江彬笑道,突然又轉頭看向秦明道:“剛才本官表演得可還有什麼破綻?”
“啊——”秦明這才醒悟江彬剛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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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大殿!
朝會上,江彬佝僂著身子走在堂上,慈祥的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正在與恭順帝攀著家常,偶爾說到十六王爺之事時,也隻是輕輕歎息一聲,並沒有多少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