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哆嗦了一下,老婆婆轉身回頭走,鞋底拖著木質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這裏,隻有咱們兩個人,還有你那位朋友,可是外麵,就不一樣了。”
不得不說,老婆婆嚇人技能一流,而且,還是那種毛骨悚然的嚇人。
聽了老婆婆的話後,我真的沒有勇氣再開那扇門了。
之前不是沒走過夜路,趕過夜班車,雖然心理也會毛毛的,但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過。
我可以想象,淩晨的街上是怎樣的一幅景象。
無數個缺胳膊少退沒眼沒腦袋渾身是血的鬼魂,漫無目的在街上遊來蕩去,偶爾碰上幾個形色匆匆的路人,穿過鬼的身體而不自知......
再有幾個倒黴的,不小心撞上個厲鬼,厲鬼為了報複泄憤,在他等紅綠燈時,一下把他退出去,剛好有輛疾馳而過的汽車,當場被撞飛......
或許,還有一些鬼偽裝成人的樣子,夜色中,那麼多的人,大多都是麵無表情疾走著,還有低頭看手機的。
這些人當中,就真的都是人嗎?
我被自己這一連串的想象而嚇個不停。
橘子鬼適時在我旁邊冰冷冷道:“人都害怕鬼,可是真正讓人害怕的,不是鬼,是人。”
如果我剛才的那種害怕是由內而外湧出的深層次恐懼,現在,則是又把恐懼撕碎了,硬生生塞回到身體內,它們溶進我的血液,滲進我的骨頭,與我無處不在......
老婆婆見我沒走,從臥室抱出一床棉被,鋪在客廳的沙發上,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回身小步踱去了她自己的臥室。
我蜷縮在沙發上,盯著牆上的老式掛鍾,已經是夜裏一點了,我卻沒有一點困意。
待掛鍾指針轉向一點半時,我拍了拍沙發,對椅子上的橘子鬼說:“你過來這裏睡會兒吧。”
他掀起眼皮看著我,“你難道不知道,鬼是不用睡覺的嗎?”
我揪著被角,“我......不......知道,就算不睡的話,躺著歇一歇也是好的吧。”
他不客氣地走過來,一下子陷在沙發裏,“我是可以躺下,但沙發就這麼大,可就沒你地方了啊。”
我被他擠的很尷尬,“你......你還是別睡了。”
他閉上眼,“我沒睡啊,我就是躺下歇一歇。”
我蜷在沙發的一角,動彈不得。我覺得,這一夜,我隻能睜眼到天亮了。
後來,我還是睡著了,但我是怎麼睡著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第二天醒來時,我好好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著棉被。
老婆婆正在餐桌忙活,見我醒來,笑嗬嗬道:“醒了?去洗把臉,飯還熱乎著,我剛在胡同口的早點攤上買回來的豆花和油條。之前小千最愛吃這家的油條了,他們家油條和別家不一樣,上麵灑了不少的芝麻,你過來嚐嚐,看合不合你胃口。”
我應著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用手指蘸著牙膏刷了刷牙,還不小心咽了一口的牙膏沫......
等我吃完飯,我才發現,橘子鬼不見了。
他總是這麼的形影不定,他的事情,隻要不妨礙到我,我都是無所謂的,再說,我想管也管不了啊關鍵是。
反正隻要他不在,我的壓力就陡然少了很多。
老婆婆開始和我聊起了家常。
她說,她姓張,她老伴也姓張,他們都是棉紡廠的老職工,老伴早在十年前就生病去世了。她隻有一個兒子,叫張林,從小就不愛學習,初中畢業後就花錢找關係進了個技校,畢業後以職工子弟身份進了棉紡廠做電工。
張林隻做了一年,說啥都要辭職,說爬電線杆太累,沒出息。因為這個,那段時間,家裏天天鬧得雞飛狗跳的,畢竟在二三十多年前,棉紡廠的工人可是很吃香的,基本等於現在的公務員,是個鐵飯碗。
但是最後他們還是沒有別過張林,張林去了廣東,做起了生意。開始幾年還混的風生水起,成天腰裏別著BB機,手裏拿著大哥大。
後來領回家一個媳婦,廣西人,白淨清秀。但是用張婆婆的原話說,一看那張臉就知道是個刻薄潑辣不講理的姑娘。
張婆婆說,本來她是不認可這個兒媳的,可是兒子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不認兒媳婦可以,但是能不認肚子裏的孫子嗎?
他們在家裏辦了婚禮,肚子裏的孩子落了地後,雖然是個女娃,但張婆婆還是比較滿意的,好歹是報上孫子了。
這個孩子,就是張小千。
他們兩個小夫妻在張小千還沒有學會走路的時候,就又動身去了廣東。
張婆婆說到這裏,很是驕傲,“別人家吃奶粉長大的孩子,長大後都比較黑,但是我家小千就不一樣,她小臉白著呢,哎,也就這一點,隨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