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團螢螢的火焰從無到有,突兀地出現在無邊的黑暗中。點點火焰無風自動,很快就蔓延至整個山穀。
那火焰從微微一團,琉璃果子般大小,再到手掌一般大,在黑色的泥沼中明明滅滅,搖曳生姿。
最後,終於掙脫黑暗的桎梏,倏地直衝上天。
似是一道閃電瞬間劃過夜空,撕裂重重黑暗,給這陰沉沉的冤魂塚,帶來一絲生意。
火焰的出現,打破了冤魂塚一貫的死寂,霎那間風起雲湧,團團黑氣朝著火焰湧去。
不一會兒,原本就黑沉沉的冤魂塚,好似變成了一頭噬人的雄獅,張開血盆大口,就朝著火焰吞去。
站在穿天梭上的韓柳,遠遠看著這一幕幕,在無意中,神識化作千條萬線,關注著一切。
“是生是死,全在一念間。”魔神突然間感慨了一句,話音裏一股歎息之意。
幻顏聽了,卻是嗤笑一聲:“什麼是生,什麼是死,冤魂塚裏,何嚐有一人是活著的!”
這話倒也對,說得人啞口無聲,連韓柳也沉默下去。
細想之下,也不全對。畢竟,數萬年沒有生人的冤魂塚,如今,倒真的多了一個活人。
“要多久才能結束?”
過了良久,韓柳問了一句。
“小姑娘家家的,別那麼性急,一切才剛剛開始。”幻顏回了句,便不再理會眾人,獨自坐在穿天梭的正中央。
揮手間,軟榻矮幾一應俱全,幾邊的爐子裏,正咕嘟嘟地煮著茶。
遠處的風起雲湧,絲毫沒有影響到穿天梭。
團團黑氣,繞著那團火焰,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風卷。但那火焰,卻在黑氣的侵襲下,不僅沒有變小,反而越燒越旺。
“啊!”
“啊!”
“啊!”
……
陣陣尖叫,突然在韓柳的腦海中響起,又戛然而止,卻像數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她的神識上。
隻聽得“撲”得一聲,韓柳一口鮮血噴將出來,傾刻間染濕了衣襟。
眼前閃出道道金光,隨之而來的眩暈,讓她幾欲跌倒。
韓柳狠狠咬了下舌尖,劇痛驅散了眩暈,雙眼也為之一震,重新恢複清明。
她緩慢地站直了身子,再沒有之前的隨意。臉上的表情也凝重起來,右手緊緊地握住了降魔杵。
側首一看,不知何時,魔神與幻顏也站在她的身旁,穿天梭上的氣氛也緊張起來。
細看下去,魔神萬年不變的神情中,分明夾了絲絲不安。而幻顏那張雌雄難辨的麵孔,卻像在冒著沉沉的黑氣,竟是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韓柳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重新將降魔杵扛上肩頭,左手卻悄悄地抓了一把靈符。
再看遠處,此刻已然是遍地開花。
一簇簇的火焰,如繁花般盛開在無邊的黑暗中,而那如濃霧重的黑氣,卻早已消逝不見。
不一會兒,那一簇簇火焰便連成一片,如同一條火龍,由小及大,眨眼之間,便成了熊熊大火。
火光直衝上天,照亮了整個天空,徹底打破冤魂塚萬年的黑暗。
紅彤彤的火光映在韓柳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熱意,隻有徹骨的寒涼,籠罩在人的四周。
“時也,命也!”
魔神忽地感慨了一聲,又接著說道:“看來,今日注定我們要脫困而出。”
“哼!”
幻顏哼了一聲,冷聲道:“像我們這些跳出五行中,不在輪回內的人,人不是人,鬼不像鬼,真的逃離冤魂塚,蒼天可真的會饒過!別做夢了!說不定,今日也會是我們徹底灰飛煙滅之日。所幸,在這裏困了這麼久,不論是生還是死,終究是要解脫了!”
說到最後,語氣反而平靜了許多,不複之前的憤慨。
韓柳聽著二人你來我往,心裏卻無端生起一絲悲涼。總覺得事情在朝著他們無法預估的方向發展,就像一股洪流,誰也不能阻擋。
正在這時,遠處飄來團團黑影,源源不斷地朝著火龍奔去。
那條火龍,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股漩渦,將那些黑影吞噬一空,直至消失無蹤。
韓柳凝目細看,方才看出來,那一團團黑影,居然都是一道道魂魄。
言語已無法表達她此時的震驚,雖然心裏明明知道,滅世紅蓮要用這些魂魄才能成全,可當她真的親眼目睹這一切,看著這些魂魄前仆後繼走向灰飛煙滅,她仍是無法接受。
韓柳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幾步。
“這是怎麼回事?”
“滅世紅蓮,本就是用這些生魂來祭煉方能開花。”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些冤魂又從何而來?!”
韓柳不解地反問了一句,這一句看似平常的話,卻猶如一道利刃,劈開了蒙在他們身上的一層迷霧。
往日那些看似非常合理的事情,此時再來回想,卻總覺是什麼地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