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少女
當血滴到日形銅鏡上強光爆發的時候,胡蝶感到神像上有一道熾熱的力量傳到了自己身上,強烈的光芒照得她睜不開眼,隻感到那力量迅速地充溢滿自己渾身的細胞,而後全身熱血沸騰得就像要燃燒起來。當燃燒的溫度炙熱到她難以忍受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然後,她就感覺燃燒突然退散,自己猛然間失去了意識。
“小蝶……”
在柔聲的呼喚中,胡蝶漸漸睜開眼,看到古裝少年清雅俊逸的臉。
“小蝶,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除了感覺頭有點疼之外,身體的確沒什麼不舒服,反而覺得血脈通暢。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胡蝶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他懷裏,連忙想要坐起身。
起身時,突然一縷銀色晃入了她的視線。胡蝶有些疑惑,卻發現劉雲瀟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他似乎一直在看她的頭發。
胡蝶莫名有種不妙的感覺,她連忙伸手捋過自己的長發。
怎麼會?!胡蝶瞪大了眼,看著熟悉的頭發卻有著陌生的銀色。
“我的頭發全變白了?!”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劉雲瀟,對方隻是眼神溫柔地沉默,卻已經足以給她確認的答案。
“我的頭發全白了……”胡蝶喃喃,顫抖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劉雲瀟扶住她的雙肩,將她攬進懷裏,安撫地撫摸她的頭發,溫柔地輕聲說:“你不要害怕,我想是因為你剛剛解封的時候引發了你體內的強大靈力,頭發才會變成這樣的。”
懷裏的少女依然在顫抖,讓他的心也跟著一起顫抖,同時又感到一種喜悅感——擁抱她的喜悅感,擁有她的喜悅感。
他的雙臂收得更緊,將她的頭貼近他的脖頸,“其實琉璃女王的發色就是銀色,每一屆女王的發色都是銀色。你應該記得吧?中午花蓮見大人給我們看的那個女子就是銀發。所以你不用害怕的。你的發色之前會是黑色,可能是因為琉璃香陛下對你施過魔法。”他低頭親吻她的發頂,她的額頭,“小蝶,你不用害怕的。真的。”
神殿的壁燈,燈光柔美。神壇上,琉璃女王的像身已恢複了白玉的光潔,美麗的臉孔,華貴的衣裙,讓她看起來更加高傲尊貴。她手上的日形銅鏡,已經光亮如新。銅鏡空心的尾端,流出細細的晶瑩水流。
當了十七年的普通人類,留了十七年的黑發,突然全都變成了白發,說一點不恐懼,那是不可能的。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胡蝶起床照鏡子的時候還是不能習慣,總覺得鏡子裏的銀發少女陌生得可怕,像個怪物。
鬱悶地走出門,胡蝶想去劉雲瀟的書房借用他的電腦,給家裏發郵件報平安——離開家之後,她一直是這樣跟家裏聯係——也順便找找魔法書,看看有沒有辦法把頭發變回黑色。
在屋外的走廊上遇到了劉雪薇,胡蝶本來是想躲開的,但劉雪薇已經先一步跑過來,“欸,胡蝶姐姐,別躲我嘛。”她睜著紫色大眼睛,拉住胡蝶左看右看,“說實話啊,你變成銀發比以前更漂亮呢。這樣看起來,比較像琉璃香陛下。”
胡蝶詫異,“你也知道我母親?”
劉雪薇翻了個白眼,“就說你笨了,魔法界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琉璃香陛下?而且,她可是魔法界的第一美人呢。”
也對,這種疑問的確很弱智。胡蝶嗬嗬傻笑了兩聲,岔開話題:“現在劉雲瀟應該在給劉氏族人發放魔法聖水吧,你怎麼不去領取魔法聖水?”
昨晚解除封印成功後,劉雲瀟就試用過日形銅鏡中流出的魔法聖水,結果當即就獲得了一部分靈力。於是,今天劉雲瀟就和劉氏長老們舉行家族會議,準備發放魔法聖水,讓劉氏族人恢複靈力。所以現在,所有的劉氏族人都集中在聖地的那個廣場上。
劉雪薇擺擺手,“現在排隊的人太多了啦,我可不喜歡對著族長哥哥站在那裏傻等,所以準備晚點再去。”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老是好像很怕劉雲瀟似的?”
劉雪薇微微縮了下脖子,“族長哥哥本來就很可怕啊,隻是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胡蝶疑惑:“你不會是怕那個預言吧,說什麼劉雲瀟是天降災星的那個?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那個預言師胡說的啊,劉氏家族的災難又不是劉雲瀟造成的。”
“呃?你也知道了啊……其實雖然那個預言邪門得不可思議,但卻不是族長哥哥最可怕的地方。”劉雪薇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後才神秘兮兮地說:“你也發現了長老叔叔們對族長哥哥不是很友善吧?其實這也不能怪長老叔叔們,他們其實也和我一樣怕族長哥哥,所以才對他有戒心。我聽我父親和其他長老叔叔說過,如果劉氏家族有第二個族長人選,他們也就不會讓族長哥哥當族長了。他們說,因為不光是那個預言的問題,族長哥哥這個人雖然聰明絕頂,外表溫文高貴,但從小心術不正,冷漠又難以捉摸。”
“心術不正?什麼意思?”劉雪薇雖然隻有九歲,但一向聰慧大膽有話直說,胡蝶難得見她如此認真謹慎的表情,很是驚訝。
“前兩年小一點的時候,我也不是很能理解父親他們說的話。隻覺得族長哥哥長得很好看,也很有才華。你也知道,我們禦日堂的劉氏族人全都失去了靈力,不論在魔法界還是普通人界社會生活都不富裕,幾乎每個成年的族人都要辛苦地工作,可是族長哥哥,聽說他十二歲的時候,隻用在電腦前工作一個小時,就能賺來一個人一個月的生活費。所以我對族長哥哥很崇拜很好奇,經常偷偷地跟著他。”回憶起往事,小女孩眼中微微露出懼色,“可是你知道嗎?後來我發現族長哥哥不光是和千芷一起組建了死靈軍隊,這幾年還一直偷偷在和魔界的各個妖魔族來往。有好幾次,我都發現他在利用死靈給妖魔族送信,而且也常常有妖魔族偷偷跑來找他。”
劉雲瀟在和妖魔族秘密來往?!
胡蝶目瞪口呆地怔住,同時心裏侵入一陣陣冰冷的恐懼感。她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克斯瑪走之前最後說的話。
“不是啊。其實那天風聽蒼大人一收到你的呼救,就立刻和我一起趕去你們學校救你了,但是我們到了你們學校後,發現公子瀟和他的死靈們也在那裏,一直在角落裏盯著被那群妖怪追的你。風聽蒼大人想知道他想幹什麼,所以就遲疑了一下,然後沒過一會,我們就看到劉雲瀟乘著死靈去救你了。”
心不可抑製地沉下去,越來越冷,空蕩蕩地一陣陣發痛。
其實仔細想想,在來珈龍鎮之前,他們的每次相遇,他的每次出現,都應該不是毫無征兆的巧合,而是刻意安排的偶遇。
千芷會一直跟著她,還跟著她進了衛生間,應該就是要看她右肩上的蝴蝶印記,確認她是不是琉璃蝶。
後來的每次相遇,應該也都是算計好的吧……
故意讓那些死靈纏著她,惹得她不得不去神秘街買驅鬼工具。
利用她的歉疚,讓她帶他去見風聽蒼和花蓮見。
連待靈指環的傳說,他也故意講給她聽的吧。什麼“宿命戀人”也應該是假的,或者說他當時給她看的是假指環。
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讓她對他有好感。
這都不算什麼,最狠的就是,他把她的消息告訴給那些妖魔族和邪惡魔法人士,每天害她膽戰心驚,而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被妖怪追得走投無路,然後和他一起去珈龍鎮,幫他解開禦日堂的魔咒封印。
難怪她一直覺得奇怪,明明克斯瑪說琉璃蝶在魔法界的身份沒有公布,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妖魔族和邪惡魔法人士知道她的存在。
她以前常常在想,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為什麼而活著。是那些人,給了她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他們告訴她,她努力隱藏甚至想要拋棄的超能力和身份,都是有意義的。
可如今,卻發現這一切都隻是一個笑話。她隻是從一個自我欺騙的世界,又掉另一個被人欺騙的世界來了。
所有的人都不過是想要利用她。嗬,她不知道是否該慶幸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如果沒有利用的價值,他們大概都不會看她一眼了吧。
你去了哪兒
夏日的陽光漸漸西斜,珈龍鎮外,郊區小路兩道的樹木鬱鬱蔥蔥。
銀發少女緩慢卻不停歇地行走著,地上的影子被孤單地拉長。
“果然是琉璃蝶殿下呢。”
“嗬嗬,神之子的氣息真是太甜美太誘人了……”
隨著柔媚詭異的男聲,五道身影閃身到胡蝶麵前,他們頭頂有一對狐耳,身後有白絨絨的尾巴。
胡蝶麵無表情,直接從他們麵前走過。
五隻狐妖愣了愣,連忙又跟上去,從四麵攔住銀發少女。為首的狐妖注視她的眼中閃著銳光,聲音卻依然柔媚:“琉璃蝶殿下,上次您被那隻神獸救走之後,我們可是一直在找您呢。”
“你們想吃我?”胡蝶目無焦距,聲音淡淡。
“呃……”狐妖被如此直接的問題問得錯愕。
“那吃吧。”
“呃……”狐妖更加錯愕了,和同伴麵麵相覷。費了這麼大力氣尋求的東西,隻這一瞬間就輕易到手了?狐妖們最初有些難以置信,而後興奮地咧嘴笑起來,露出尖細的白牙。
正當為首的狐妖舔著唇,將爪子伸向銀發少女的脖子時,五條長長的黑藤猛地抽過來,分別將五隻狐妖的身體卷住,狠狠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