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玲瓏心
“你這瘋子,我和風聽蒼不是住這邊的,你快點放開我!”
無論胡蝶怎麼掙紮,夜真碎都緊緊鉗製著她的肩膀,帶著她在鬆澤山莊的屋頂上跳躍,不讓她有機會掙脫。
突然,某個方向傳來一股強大靈力釋放的氣息,讓一直意見不合、爭吵不休的兩個人不由自主地一頓。
胡蝶疑惑:“這力量是……”
夜真碎凝神辨別了一下,“是魔法玲瓏心。”
“這是怎麼回事?不會跟風聽蒼有關吧?”胡蝶連忙用手肘捅了夜真碎幾下,“欸,快點下去看看!”
夜真碎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絲笑,懶洋洋地說:“我為什麼要聽你指揮?我可不是你的那些部下。”雖然是這麼說著,但他的實際動作還是抓著胡蝶往下落。
知道他是在回敬自己不久前說的話,胡蝶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我可不要你這樣的瘋子當部下!”
“是嗎?那老子就偏要當你的部下。”
當他們落在神社大門前的時候,一個身影從窗戶中躍出,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胡蝶看要追那人已經來不及了,連忙跑進神社裏,探尋著屋內正在消散的薄弱氣息找到那個房間。推開門看到屋內的景象時,胡蝶瞪大眼,震驚地捂住嘴。夜真碎跟在她身後進來,也吃了一驚。
屋內的窗邊,鬆澤奈月仰麵躺在地上,左胸口空了一個洞,白衣紅裙上滿是血汙,她的麵容和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萎縮老化。
她屍體的不遠處,有一個透亮的水晶蘋果,在染著血汙的殘破櫻花瓣裏發光。夜真碎走過去,俯身拾起那個水晶蘋果。
窗外,夏日的夜風吹過整個鬆澤山莊。一瞬間,大片盛開的櫻花突然全部枯萎了。那些失去鬆澤奈月的魔法維持的櫻花,迅速枯萎地脫離樹枝,殘破地飄飛,很快就落滿了一地。
“啊,奈月大人!”
“奈月大人出事了!”
廣場上,鬆澤族人們惶恐地驚呼著,很快地離開擁擠的人群,慌張地往神社的方向跑。其他圍著銀發少女的魔法人士見狀,感覺是出了大事,一時也慌亂起來,不知道是該繼續圍著眼前這位疑似琉璃香女王的銀發少女,還是該跟著鬆澤族人跑去看情況。
“我們去找碎。”聲音輕而淡漠,夜真白說完便騰空躍起,其他黑暗魔法王國成員對視了幾眼,也很快地跟上她。
廣場上的大群魔法人士這下再沒有任何理由猶豫不決,迅速地跟了過去。
最先到達鬆澤奈月所居住的神社的,自然是鬆澤族人。
“奈月大人!”
一大群鬆澤族人瞪大的眼中,映出屋內可怖的一幕,窗邊的地板上,鬆澤奈月的屍體已經骨肉萎縮,膚色灰暗形如老婦——失去了魔法玲瓏心,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和靈力,她的身體快速老化成兩百二十歲人類該有的樣貌。
“琉璃蝶殿下……冥皇大人,你們怎麼會在這裏?!”震驚惶恐的鬆澤族人中,有人突然更震驚地發現屋內的另兩個人。
“我……”胡蝶張口結舌地僵立在原地,對麵前的死人還有眼前的局麵不知所措。夜真碎正在把玩著手裏的水晶蘋果,沒有抬眼。
夜色中有更多的魔法人士趕來神社,房門內外積聚的人也越來越多。鬆澤族人中有一個驚恐的聲音說:“難道……是你們一起殺死了奈月大人?!”
“喂,你胡說什麼?!”胡蝶瞪起眼,“我跟這家夥正邪不兩立,怎麼可能一起殺了鬆澤奈月?!”
“剛剛的話是誰說的,給本皇站出來。”聲音慵懶而冰冷,夜真碎隨手將手中的水晶蘋果甩給胡蝶。胡蝶張開雙手,下意識地接住那個水晶蘋果。
從進門就一直喧鬧不休的鬆澤族人,因夜真碎的那句話奇異地安靜下去,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眼神畏縮地走了出來。
夜真碎微眯起眼,盯著他,“你是說,我和她一起殺死了那個醜八怪?”
男孩縮著脖子不敢做聲,他身後一個中年的鬆澤家族長者連忙站出來,恭敬道:“他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年輕人不懂事胡說八道,還請冥皇大人息怒。奈月大人的事,我們鬆澤山莊一定會查明真相。”
“長老,你怎麼能這樣!奈月大人都唔……”又一個年輕的男孩忍不住抗議起來,但很快地被旁邊的長者捂住了嘴。雖然鬆澤奈月地位崇高,對鬆澤山莊意義重大,但年長一些的鬆澤族人都知道,如果惹火這位冥皇大人,那就不是死一個鬆澤奈月的事了,很可能整個鬆澤山莊都會被滅門。
“我隻說一次,這事不是老子幹的。還有,老子最討厭被別人冤枉。”
冷淡地說完,夜真碎拉過胡蝶的手走向門口,目空一切地掃過那些把房門口、以及整個神社都堵得水泄不通的魔法人士們:“一群礙眼的醜八怪,全都給本皇讓開!”
大多數魔法人士都懼怕這個黑暗魔王,隻得很快地讓出道來。
“不能讓他走!”剛走到神社門外,人群中一個六七十歲模樣的瘦高老者怒氣衝衝地追了出來,後麵還跟著幾位年紀同等的老者,他中氣十足地指著夜真碎,“這個把魔法界破壞得烏煙瘴氣的黑暗魔王,當年殺死了琉璃霜陛下,後來又逼死了琉璃香陛下,現在又殺死了鬆澤前輩,我們不能輕易放過他!更不能讓他帶走琉璃蝶殿下!”
此舉讓眾人大驚,滿頭冷汗。
夜真碎勾起右邊唇角,看向那個瘦高老者,“很不錯,老頭你很有敢於說真話的勇氣。不過,我想應該有人告訴過你,光有勇氣沒有能力是沒有用的。”
說完,不顧眾人奇怪於“冥皇大人竟然如此簡單地放過這個出言不敬的人!”的詫異目光,夜真碎拉著胡蝶又要走。
“等等!”胡蝶從夜真碎手中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回頭走到那個一臉正義氣喘籲籲的瘦高老者麵前,“請問您是禦月堂森氏家族的人嗎?”
“正是!屬下名叫森風泰,是森氏家族的族長。”老者連忙激動地拉住她,“琉璃蝶殿下,您一定不能跟夜真碎走啊!”
其他森氏族人也很快激動地圍了過來,胡蝶連忙安撫:“你們放心,我不會跟他走的,我來日本的目的就是要幫禦月堂解除魔咒封印的。”
“啊,你們聽到了嗎?琉璃蝶殿下是來拯救我們禦月堂的!”
“謝謝琉璃蝶殿下!”
“琉璃蝶殿下,我們總算是等到您來了……”
幾個森氏族人從激動到感動,興奮得幾乎落淚。
“大家先安靜下來,我們要先解決眼前的敵人。”森風泰嚴肅地轉向胡蝶,“琉璃蝶殿下,魔法界一直都在傳說,夜真碎害死了兩屆魔法聯盟會女王,現在連琉璃薰陛下也被他害得生了重病——”
“嗯?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些傳說?原來本皇在你們這些魔法正派人眼中,一直是個專門殘害女王的專業戶?”夜真碎走到胡蝶身後,懶洋洋地彎唇邪笑。
“……”如此不合適嚴肅場合的冷笑話,讓胡蝶有點黑線。突然又想到風聽蒼,不知那家夥到底怎麼樣了。她又偷偷摸到身上的魔法通訊石。
森風泰皺眉無視掉夜真碎的話,而後接著對胡蝶說:“琉璃蝶殿下,因為前幾次事件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所以也隻能算是傳說,可是這次您是在現場的,我們就可以有充分的證明了。”
“呃?你的意思是?”胡蝶不解地眨了眨眼。
森風泰正色大聲道:“琉璃蝶殿下,您是唯一看到鬆澤前輩被殺真相的證人,也是魔法聯盟會現在的當家人,請您下令,所有魔法人士要一起將夜真碎和他的黑暗魔法王國治罪,以重振魔法正派的威信!”
唯一的依靠
把夜真碎治罪?雖然他的確罪惡滔天,但是……
胡蝶思索了幾秒,看了夜真碎一眼,他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轉頭看向其他魔法人士,那一個個衣著華貴的魔法貴族們,都不敢迎接她的目光。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抬眼看向森風泰,“森族長說的對,那個瘋魔王拐了那麼多美人組建黑暗魔法王國,把他治罪是理所當然的。”
如此開場白,讓眾人有些汗顏,有些欣慰,也有些憂愁。夜真碎卻笑了。
“不過,前兩屆魔法聯盟會女王的死,跟他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確定鬆澤奈月真的不是他殺的。”
眾人嘩然。夜真碎收住慵懶的笑,認真地看著表情坦然自若的胡蝶。在月光和燈光明暗不一的光影中,她的琉璃色眼眸看起來特別明亮。
“我和夜真碎來神社的時候,鬆澤奈月就已經死了,殺他的凶手正是發現我們來,才匆匆逃走的。”胡蝶的目光輕輕掃過那些魔法人士驚疑不定的臉,她知道,雖然他們都沒有說出口,但心裏都已經認定凶手就是夜真碎,隻是迫於夜真碎的強大黑暗勢力,不敢說而已。
“那個凶手應該是為了鬆澤奈月的魔法玲瓏心才殺她的,如果真的是夜真碎殺的,那魔法玲瓏心一定會在他身上。可是事實上,你們現在都並沒有感覺到魔法玲瓏心的靈力吧?”
夜風中一片沉默,眾人低語著麵麵相覷。夜真碎一直注視著胡蝶,而胡蝶一直注意觀察周圍魔法人士的臉色變化。
“碎。”
正在胡蝶為眾人露出那種被事實說服的無奈表情,而暗自鬆了口氣的時候,一個淡漠卻清晰的女聲響起,隨著這個聲音,擁擠的人群讓開了一條道。銀色長發,麵無表情的夜真白率眾緩緩走向夜真碎。
銀發少女的出現,立刻讓剛得以安寧的人群又喧嘩起來,口中紛紛驚歎著“琉璃香陛下!”。
“她不是琉璃香!”抬高的聲音讓現場安靜下來,胡蝶鄭重地說:“她的名字叫夜真白,是夜真碎創造的人偶,隻是長得和我母親一模一樣而已。”
眾人又一次嘩然。
夜真碎直直地看著胡蝶,她微微揚起下巴回視,明澈的琉璃色眼中,是“我隻是說出真相的”的坦然無懼。
已經走到夜真碎身邊的夜真白,側頭看了胡蝶一眼,空茫無神的眼中有種複雜的神色。
風吹起地上枯萎的櫻花瓣,卷向遠方的空中,夜幕的深藍色漸漸變淡。這漫長的一夜,終於即將過去。
擺脫那一大群人後,胡蝶隻想快點回去睡一覺,可是還沒走到院門口,她就看到裏麵青煙滾滾,好似有火焰在跳躍。
胡蝶立刻精神一振,推開院門跑進去,“風聽蒼!風聽蒼!你快給我滾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裏會突然著火,就像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她,風聽蒼一定在裏麵。
“風聽蒼!克斯瑪!你們在哪?”胡蝶跑到樓上各個房間去找他們,可是煙熏火燎中,不管是客廳,餐廳,臥室,還是後院的回廊,都找不到風聽蒼和克斯瑪的影子。
這幢日式大宅很大部分材質都是用上好的木質做的,火勢蔓延得很快,整個室內都像布滿火炭的蒸籠。如果不是用魔法保護層護體,胡蝶根本無法入內。但在屋內找了十多分鍾,魔法保護層就已經消耗掉她的六七分靈力,讓她實在難以堅持。
最後,胡蝶突然想到一個地方。她努力維持住魔法保護層,用那層光膜隔開屋內火勢洶洶的世界,跑到二樓的浴室門口。變成小雞形態的克斯瑪正倒在門口,已經陷入暈厥,胡蝶拎起它搖晃,“克斯瑪,你怎麼樣了?風聽蒼呢?”
克斯瑪虛弱地睜開眼,聲音沙啞,看來是被煙熏了不短的時間:“風聽蒼大人在浴室裏,我怎麼叫他都不理我……”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馬上去收拾那家夥!”
把變成雞蛋的克斯瑪裝進口袋,抬腳用力踹開門,胡蝶氣喘籲籲地闖進去。
還未被火勢蔓延的浴室裏,水嘩嘩地流淌著。盛滿水的浴缸裏,金發黑衣的少年正呆呆坐在裏麵。
“大白癡,你到底在幹什麼啊?!”胡蝶衝過去,一把抓起他的手,把他往外拖。
風聽蒼抬起雪白得毫無血色的臉,看到她時,水綠色眼睛受驚一般睜大了,呆呆地任她把他從浴缸裏拉了出來。
“外麵火太大已經沒辦法出去了!都怪你,怎麼叫你都不答應一聲,害得我現在都沒靈力了!”胡蝶抓了抓頭發,急躁地四處張望,“怎麼辦呢?——啊,我們從窗戶跳出去好了!”
風聽蒼微微低著頭,一直沒說話。半濕的金色頭發貼著他的臉,那雪白光潔而麵無表情的臉,透明而空洞的大眼睛,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胡蝶見情況緊急,沒時間跟他計較,很快地打碎了窗戶,然後緊拉著他的手站到窗口前,“風聽蒼,我的飛行術現在還隻練成一半,所以等會還是要靠你使出靈力了。”
跳出窗口,腳下騰空的時候,胡蝶感到身體並沒有像以前風聽蒼帶著她飛一樣變得輕盈,而是重心直往下掉,她心下大叫完了,然後立刻使出最後的靈力挽救,還好樓下是一塊草地,並沒有把他們摔傷,隻是胡蝶在落地時,腳輕微扭了一下。
遠離了那個著火的宅院,走到一處櫻花園,在已經枯萎的櫻花樹下的長椅上,胡蝶累得一屁股坐下,彎腰揉扭痛的腳。
“好奇怪,怎麼會突然著火呢?鬆澤奈月死了,她設的結界也應該消失了……那場火,難道是她下的詛咒?”
風聽蒼仍然沒有跟她說一句話,站在一邊微仰起頭,呆呆看天空。天色已經接近破曉,夜色越來越淡,稀薄的晨光從雲層透了下來,憂傷地映著他透明的大眼睛。
“喂,幹嘛一直不說話啊?”胡蝶氣悶地皺眉。
“……”風聽蒼無動於衷地看天空。
胡蝶更加氣悶,想著昨天那個生日的驚心動魄,想著他突然的跑掉,想著他從昨晚一直到現在的不理睬,想著扭痛的的腳,忍不住氣憤地衝到他麵前,狠狠一巴掌揮過去,“說話不算話的家夥,不許給我裝啞巴!”
啪——隨著響亮的聲音,風聽蒼的頭重重地偏過去,蒼白的臉也很快地紅腫起來。
胡蝶傻眼,胸口大喘著氣,整個人卻都冷了下來。
“你、你怎麼不躲啊?”你平常總是那麼靈活,不是我怎麼追都打不到的嗎?
風聽蒼慢慢地回頭,紅腫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靜靜看著她,水綠色大眼睛很透明,無辜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