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他的心眼兒很多,其實他什麼事都沒逃過她的眼睛。
一晃他們有十天沒見麵了,她很想念他,但是就是沒給他掛電話,她知道女人不宜提早袒露自己,那樣沒一點好處,所以她寧願把自己想死,也決不會率先越雷池一步。
但是他來電話了。他可沒像她那樣禁錮自己,他一開口就說,不行了,耐不住了,見一麵吧。他們就約好在一家肯德基見麵,他的本意是去必勝客,但是必勝客離她丈夫單位近一些,她不想在那裏遇到他或他的同事。
吃過漢堡他提出一個問題,他說我們去度假村吧,我們倆早晚不是那麼回事,去去也無妨。她對他的話沒予以肯定,她什麼事都不急於下結論,就是眼下他們的感情如火如荼,她也還是強迫自己觀望,她不想讓自己抱著冰塊想火炭,她想貨真價實。他得到默許後,撥通了度假村電話。
杜小紅在度假村當服務員,實際是度假村的小姐。杜小紅長得好看,小巧嬌美,她和杜小紅還是通過他認識的。現在他給杜小紅打電話,很親的樣子,一看就不是簡單的關係,這讓她看了很不舒服。老實說,若不是因為他和他結交的女人都很親的樣子,她也許早就以身相許,這一點她似乎永遠信不實他。
杜小紅在度假村的門口接他們,杜小紅穿著一身紅,頭發挽成個發髻,眉毛修得很細,很是自如地迎他們進房間。杜小紅說,這間房,直接麵向海,是度假村一等房,過去省長來都曾住過這裏。杜小紅說完忙著去迎接別的客人。
杜小紅一走,她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因為他一見她的麵總要提出終極的要求,都是她推脫還沒到時候,但是今天她不想找借口了,她很想念他,不是一般的想念,在這當口他提出什麼她都會答應。
可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半點這方麵的表示,而是坐在沙發上吸煙盤算什麼。她機警起來,湊到他跟前,平靜而一針見血地說,有什麼事?說吧。他見她如此聰明,就隻有把事情挑明。他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然後說,有點難事,需要你幫忙。
她快速反應著,說,是錢嗎?他一愣,他沒想到她的洞察力這麼接近實質,他說,缺五萬,你看怎麼辦?她見自己猜中,心裏轟的一下像什麼倒塌。她曾和姐姐打賭,說他真愛她,姐姐不信,咬定他想占她的便宜。姐姐說,你看吧,不是人就是錢,搞不好你要人財兩空。
她看穿了他的把戲,表情處事不驚,她說,五萬沒有,隻有一萬,你看行就拿著。她說著就從包裏拿出臨來前準備的錢款,她是以防萬一,怕他帶少了,自己好做以補足。
他見她慷慨地拿出這麼多錢,心裏著實一熱,他並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不在意錢,或者說他並沒有想到他為自己肯豁出錢。他出五萬的數字,也沒想真要五萬,他隻是想現在是他們最熱火的時候,何不大網撈大魚?當然如果她不借他,他決不會在她身邊逗留太久,他是一個需要錢滋養的男人。
她和他的想法正相反,她想我用一萬元錢買到一個真實的答案,值。以住她認不準他對自己到底是真愛還是假愛,為這她不斷地苦惱。現在水落石出,付出一萬讓自己解脫,理由充分而徹底,這是她永遠不會回頭的底金。
一疊錢橫在他的眼前,他沒急著去接,而是把她緊緊擁在懷裏。昨天他在賭桌上輸了整整一萬元,他沒有這筆支出,隻有在她身上打主意。換句話說,他平日的養兵,就是留賭債出現赤字時用,這兵就是女人,養一個獲利一筆,然後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他狂吻了她之後,讓她去洗一洗,大筆的收入讓他有不可遏止的衝動。
心裏像大海一樣透明而奔騰的她,對他的要求沒有反對,她輕輕地推了推他,現出和平時一樣嬌嗔的模樣,她說,你先洗。
他聽命了。他不否認他很喜歡她,但他更喜歡錢,他從不喜歡沒錢的女人。
他順從地去了洗手間,清水嘩嘩地響徹起來,像唱歌。她卻看了一眼放在枕邊的錢,像告別一個救過她幸命的人,有點悲壯地悄悄地出了房間。
此時外麵已經黑了天,度假村燈火輝煌,洞穿心底。杜小紅還站在門邊做迎賓女。她走出樓房,呼出一口濁氣,回頭望一眼他房裏亮著的燈,心裏一陣釋然,她心裏說,得到錢了,就別想得到人了,熊掌和魚不能兼得。
有人從她身後跑了上來,她回頭一看是杜小紅,隻見她滿眼淚花。杜小紅說,你是我見到的最知道自身價值的女人。她愣神的工夫,杜小紅又說,是我們女人的驕傲,是我的驕傲。
杜小紅說完轉身跑走了,透過燈光下她開得很大叉的旗袍,她看到她露出的白晳的大腿上,有一塊重重的黑色印痕。她想起來了,他有一次和她說過,他的前妻的大腿上,有一塊黑色的胎痕,他說關於他的前妻,他什麼也沒記住,隻記住了那塊不好看的胎痕。
第七章 價值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