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圖安穩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呀!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平平安安”優美的旋律,平實的歌詞唱出了天下白發父母心。
“黃金未為貴,安樂值錢多”。對中國農耕社會的平民百姓來說,黃金雖然稀罕,但沒有安穩的生活環境,再多的黃金又有何用?安穩是第一位的,安穩了黃金才能帶來豐裕的物質享受,才能從中獲得快樂。安樂、安樂,先有安穩後有快樂。
士民渴望安穩,官府也需要安穩,安穩是專製政權超越一切的首要目標。老夫子講:“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兵禍連結,盜賊橫行,骨肉離別,生死兩不知,家書抵萬金,急爭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此情此景,帶給每個中國人的記憶都是慘痛的夢魘般的,想起來就膽顫心驚。所以,人民“寧為太平犬,不作亂離人”,天下太平時的狗,好歹還有一個窩,還有殘羹剩炙吃;天下大亂時的人,饑寒交迫,流離失所,連狗都不如。
企盼一個安穩的家,企盼天天能睡上一個安穩的覺。本是作為人的最基本的需求,無可厚非。但如果安穩的安變成了苟且偷安的安,安於現狀的安,安土重遷的安,安穩的穩變成了穩重穩妥穩實有餘的穩,那合情合理的安穩需求,則成為阻撓社會進步的攔路虎。
苟且偷安的典型要算南宋小朝廷和晚清政府,被外族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等到實才挨不下去,難以為繼時,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還煞有介事的講:“留得清山在,不愁沒柴燒”,青山固然不會因他們的逃離而消失,但砍柴燒柴之人己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一個愁字了得。朝廷軟弱如此,愚民百姓也強不到什麼地方去,一樣的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無怪乎魯迅先生在哀其可憐時要怒其不爭。
“人挪活樹挪死”的道理沒有人不懂。但真要哪個人離開自己的家鄉,走出自己的老本行,拋開自己的老交椅去重新開始,從零開始,又難乎其難。老地方老本行老交椅雖不如意,但總還安穩呀,不象另起爐灶會充滿了變數。中國人在新事業麵前,最先想到的不是成功後怎麼樣?不開拓新事業怎麼樣?而是失敗了怎麼辦。故中國人的老脾氣是進之前先想好了退。先把退路準備好,這樣才會立於不敗之地,才叫穩實穩重穩妥。殊不知正是這種穩,才使我們稍遇挫折就心灰意冷,停滯不前,因為我們老想著有退路呀?
“千金之身,坐不垂堂”,對安穩的片麵追求,不但使中國人在功名利祿的正事上裹足不前,而且在居家,在玩物中也顯得格外拘謹。中國人的玩是文靜的玩,是陰柔的玩,秀才的玩,不比外國人玩得刺激,玩得心跳,玩得盡興。在體育競技中,中國人總是輸大球贏小球,怕與這也有關聯吧!但願我不是胡說!
21、我家我族主義
在漫長的中國農耕社會中,國與家是緊密相連的,天下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國是家的擴張,家是國的雛形。大男人們隻要修好身,齊好家,就有希望去治國平天下。但既然如此,為何中國人深厚的家族情結沒有進一步擴展成為深厚的國家情結呢?這正是我為什麼要將慣常的家族主義,改為我家我族主義的原因。
它不是一個嘩眾的的噱頭,加上兩個“我”字,答案就簡單明了。我是一家之長,家的核心,家的靈魂,妻子兒女都是我的附屬品。我在則家在,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我亡則家亡,子女各奔前程,兄弟分道揚鑣;家是擴大了的自我,家族主義說白了就是以家長、族長為中心的個人主義,自私自利主義。我愛我家,因為家是我的小王國,我在家中享有絕對權威,我當然會極力維護家的穩定,致力於家的興旺。西方人的家庭觀之所以相對淡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比較平等,不存在誰服從誰。要說服從、占有那也是相互的、對等的,西方人如果家庭觀念重,大多是基於情愛,而不是象中國人基於權威。
官家雖然也是一種家,但對於普通的一員來說,他不是這個家的主體,他對這個家的感情不會象對自己的小家那樣強烈。對官家最熱心,最關注的人一定是在官家中居於核心地位的官長。官長的個人利益與官家的興衰息息相關,官長是官家的家長,享有絕對的威權。
國家固然是擴大了的小家,但國家對他的子民來說又太抽象,太神秘。他不如小家對子民來得具體實在,每天的開門七件事自己能掰著指頭算出來,妻子兒女一睜眼就能看到。再說我作為一介草民,在國家中微不足道,國家的好壞與我個人的利益並無多大關係,關心國家的隻能是君父和他的臣子們,他們的切身利益才和國家發生直接的,有形的聯係。所以我那深厚的家族情結也不會向前擴展為同樣深厚的國家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