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熱浪起伏。如今這個時節,街道上並無多少行人。我手持一把油傘,向前行走著。
岸邊,楊柳無精打采地低垂下來,翠葉再不複光滑之態。慢悠悠晃到西郊,沿邊路上盡是清秀綠筱。我頓時明了,為何梁陰會將棲身之地選於此處了。
行至河畔,我彎腰撿起小塊石子輕輕投入水中。‘啵’地一聲,平靜水麵激起了一陣細波微瀾。不多時,一個油油翡翠頭浮了出來。
“你找到他了?”梁陰頭頂著濕答答的水藻問道。
見他這般滑稽的模樣,我忍不住笑起。
梁陰撓撓頭,似是不解。
我輕咳一聲,隨即道:“引那人到此處並非難事,隻不過其間有幾個不長眼的修道士攔路”
話落,他陰下麵色,一臉憎惡。
“那些個狗東西,怕還是我的老熟人!這下好,新仇舊賬一起算幹淨!”
我見他滿身怨氣,不禁開口勸道:“你萬不可上地來,至於那些人,我替你一並了了就是”
他神色不定地問:“你願幫我?”
“我自有打算,你放心”
油紙傘下,明豔的花色被照得透亮。我轉過身去,低低開口:“今夜我會將他引到這裏,你做好準備取其性命便是”
我不知,他在身後是何神情。走遠了些,終聞得一聲‘多謝’。
從蓬萊逃出之後,我隨梁陰入了凡間。輾轉幾日,在這‘桐廬’小鎮定居。我深知,長相越美的越令人難以捉摸。是以,萇華的性子並不見得多麼柔和。此番既是為梁陰尋仇來,亦是為自己不再被困於那方天地。
我輕歎著,走進深巷。近期,總有各種人到這裏頭轉悠。形形色色,皆是男子。
走的正好,視線中一人徑直撞了上來。我側身避過,他一個踉蹌,抬起頭滿臉凶煞。
“你沒長眼啊?敢撞老子?”
我琢磨著,他這是在找死?
“臭娘們兒,你聾了麼?”他瞪起銅鈴眼,手卻不安分地朝我抓來。
我右腳一勾,他整個人順著腳尖橫趴在地,背朝天,臉著地。
低咒幾聲後,他仍不識相,衝我悲憤地嚎叫著,嘴裏盡是汙言穢語。我略略上前兩步,他立刻爬起身扭頭跑掉。
殷虹的血,混帶著幾顆門牙。我厭棄地瞥過,目光落在周圍那些看戲的人身上。隻一眼,奔走無蹤。
捋了捋耳邊鬢發,我邁著悠然的步子走進幻象之中。
傳聞東巷住一女,不知從何處來。日有販夫見其容色,思念而不得,終卒死……
是夜,月色明瑩,銀魄遍地。去往西郊路上,空穀寂寥。猿聲哀戚,九轉不絕。
粼粼水光映照出朦朧月影,蟲鳴聲聲。景致不算很美,卻也有幾分意境。我四下看看,覺得還少些什麼。隨手一晃,星星點點的熒光閃爍。
而就在此刻,遠處暗景中似有微弱燈光顯現。隱約可見,一道清臒身影正朝著這邊走來,我靜待著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