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送葬(1 / 2)

明國帝都洛城,正是春日綿綿,百花齊放,陽光明媚。

隻是此刻,天蒙蒙亮,仿佛覆了一層灰色的薄紗,黯然無色。涼風蕭瑟,卷起幾片青葉,潮濕且陰冷。

街上來往的人卻是不少,並不冷清。

趕集的小販行跡匆匆,生怕晚了一步便耽誤了生意;好些赤臂大漢打著哈欠,急急忙忙地往做工的地方趕去;還有紛紛開門的小店,陣陣饅頭與麵食的香味飄來,夾雜著幾聲精神抖擻的吆喝。

破曉之際,城裏便開始了一天的熱鬧。

街角的一隅,店家正把新出的熱騰騰的包子取了出來,招呼了兩三個路過的客人,眉開眼笑之時,卻遠遠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登時斂了笑意。

他啐了一口,低罵一句:“一大早的……晦氣!”

拉車的是兩匹雪蹄駿馬,車廂樸實無華,卻是難得一見的木材所製。這馬車一看便知不是平常人能用得起的,在天子腳下多年,店家還有這點眼色。

隻是車廂頂上覆了一層白布,跟隨之人又是一身戴孝麻衣,想來是哪家主子忽然咽了氣,這才大清早地送葬。

店家瞅見馬車旁邊隻得三人,其中一個還戴著黑色的鬥笠,看不清相貌神色。他乖覺地收回了視線,繼續自家的小買賣,卻是不敢再高聲吆喝了。

在洛城,這路上走的,酒肆茶館裏坐的,即便是趕車的,說不準就跟皇親國戚沾了邊,誰也得罪不起。

雖說這家子樸素過頭,有些寒酸,沒幾個仆從,甚至連哭喪的人都沒有,三人安安靜靜地走著,隻得車轅滾動的聲響……盡管如此,卻也不是他一個小人物能過問的。

喪車忽然停住,前方幾聲喝斥傳來。

店家抬頭一看,心底“咯噔”一下。

十字街口一頂暗紅轎子很是紮眼,這是去皇城的必經之路,顯然不知是哪位大官兒的,這喪車算是觸了黴頭,硬生生阻了朝廷官員的路。

轎前的侍衛一臉不耐,眼神鄙夷地掃向那輛窮酸的喪車,以及車旁的三人,冷哼道:“……我家老爺正趕著上早朝,誤了時辰,你們擔當得起?速速讓開,這便寬恕你們一回。”

眼角瞥見車旁的婦人隻紅了眼,對於他的話似是恍若未聞,絲毫不為所動。身邊的年輕男子冷冷地睨了這邊一眼,上前兩步:“既是朝廷命官,死者已矣,你們就不能讓道?”

侍衛一愣,見過囂張的,還真沒見過如此囂張的。氣得麵皮漲紅,他怒道:“哪裏來的刁民,居然在此大聲叫囂?來人,給我打走……”

明國上朝,也便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有此殊榮。自家老爺向來遇著其它官兒,也隻有讓道的份。平常百姓,哪個不是誠惶誠恐立馬讓開?

侍衛皺著眉,讓道是小,丟了自家老爺的麵子是大,吆喝著身後的侍衛就要趕人。

從先前一直沉默的鬥笠男子輕輕“哼”了一聲:“不過是四品的中議大夫……”

聞言,侍衛大怒,揮手就要讓眾人衝過去,身後的轎子有人慌慌張張掀起簾子,一身湛藍官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侍衛退後兩步,低眉順眼地諂笑道:“老爺,這些擋路的賤民小人很快就能處理好了……”

不等他說完,身穿官服的許冶氣極,揮手給了侍衛一巴掌,然後他躬身跨前一步,抖著身子跪在地上,顫聲高呼一聲萬歲。

侍衛這才知曉自己惹了大禍,嚇得手腳軟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誰會想到,這寒酸的喪車旁邊,跟著的卻是明國的新帝君於遠?

周則的熱鬧隨著這聲“萬歲”,寂然了一瞬,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路過的小販連手上拎著的貨也顧不上,把袋子一扔,連滾帶爬地立刻撲倒在地上;正招攬生意的店家,驚慌失措地帶翻一抽屜新出爐的包子,匆忙趴跪在路邊。

君於遠不在意地揮揮手,平平淡淡地道了一句“平身”。

本想安安靜靜地送上一程,誰知因為這回的攔路,還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目光朝那中議大夫身上一掃,不過是四品最末的小官,卻隻憑著他開口說的一句話,就將自己辨認了出來。

倒是個人才……

君於遠輕輕一笑,嚇得那跪倒的許冶後背微寒。

他朝旁邊使了個眼色,侍衛顫顫巍巍地半跪著,瞪向後頭的轎夫。幾人不敢起身,半抬半推著官轎到了邊上。

許冶幹笑著,視線卻不自禁地往馬車上瞟: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讓新帝親自送葬?

近一段時日來,朝廷動蕩,二皇子與四皇子謀反被誅殺,太子逼宮失敗,自刎而亡。先帝積鬱在胸,不久也因病重跟隨而去。如此,這個不受寵的七皇子君於遠,便就莫名其妙便成了唯一的接任人,得了帝位。

畢竟七皇子素來默默無聞,總是帶著謙和溫柔的笑意,說得好聽是親切,難聽的話可謂是懦弱可欺。

不少官員暗地裏唏噓,這新帝真是平白撿了個便宜。

許冶心底把最近君於遠身邊仙去的人都過濾了一遍,仍舊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