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聖裁(1 / 3)

午後,君於遠目視著蘇言將一大碗湯藥服下後,又睇著她倚在榻上沉沉睡去,這才低聲喚了李唐進來。

伸手掖了掖被角,指腹又在蘇言唇邊輕輕擦過,君於遠方才抬起頭,漆黑的雙眼望向了一旁的大內總管。

“你守在此處,朕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言兒就寢。”

李唐一怔,躬身應下。

這諾大的承永殿,看怕是無人敢胡亂走動了。

身為八品采女,卻能長久地宿在承永殿內,仿若是自個的寢宮。這樣的事,曆年以來想必是第一遭,可見皇上對她的重視。

君於遠又留下了半數的暗衛,隱匿在寢殿的四處。

雖說承永殿的明侍暗哨,哪個不是經過精挑細選,嚴審暗查,個個身家清清白白,又皆是他的心腹之士。

隻是,君於遠已經失去了一次。那種切膚之痛,令人痛不欲生。

當年的他,便是相信自己有能力保蘇言周全,才會放任她潛伏在前太子君於丘的府內,暗地裏用盡一切手段,慢慢地破壞、蠶食。

就因為君於遠這份篤定與自信,生生葬送了蘇言的性命。

如此,此時此刻他已是立於明國巔峰,有了無上的權力,有十成的把握保證蘇言的安全,卻仍舊不敢讓她有半點受傷害的機會。

將承永殿防得滴水不漏,君於遠這才略略放下心。

龍攆一路前行,在一大群宮侍的簇擁下,直奔天牢。

刑部尚書張清早已候在天牢前頭,恭恭敬敬地在君於遠跟前行了正禮。

“皇上,天牢魚龍混雜,乃汙穢之地。不若臣下將蘇修容提上來,再細細審問?”

君於遠睨了他一眼,居高臨下,眸底凝著一抹冷意:“朕乃明國天子,神鬼也得避讓幾分,這區區的天牢又如何進不得?”

“帶路——”

“是,臣下遵旨。”張清誠惶誠恐地答著,一麵拘謹地在前麵領路。

潮濕陰暗,髒汙雜亂,陣陣異味飄來。

昏暗的燭台,映得幾人的身影在石牆上搖曳,透出一絲鬼魅。

腳下被人踩了千百遍的青石略顯凹凸不平,隱約可見一小片幹涸的暗黑血跡。

天牢關押的皆是皇親國戚,貴胄子弟。

自君於遠登基後,兄弟姊妹或問罪,或伏誅,或遠嫁他鄉,天牢曾關押的犯人寥寥無幾。

至於先前進來的,有心高氣傲不願受辱,自行了斷的。

有剛硬倔強,或屈打成招,或受不住重刑支撐不住而亡故的。

亦有怯懦軟弱之輩,幾番求饒,隻為留得性命。最後,許是物盡其用,死得其所;也有中途叛逃,被追蹤格殺……

君於遠經過一間間鋪滿塵灰的隔間,即便如今已是空空蕩蕩,卻似乎仍舊遮掩不住空氣中蔓延的淡淡血腥。

張清極少進天牢,看見如此光景總覺得心底有些戚戚然。

反觀身側的帝王,神色如常,舉手投足不掩其淩厲氣勢。他腳下的步伐,不由又穩了幾分。

天牢地下一層的盡頭,與之前的隔間截然不同。

紅燭閃動,明亮而溫暖,檀木桌椅和紫金床榻一應俱全。桌上放著一套玲瓏剔透的白瓷杯,看成色,正是前朝之物。側麵的小爐熱騰騰地冒著白煙,正在煮著茶。

君於遠輕輕一嗅,居然是龍井新茶,唇角不著痕跡地一翹。

張清瞅見這一笑,暗自心驚。

轉頭看向銅鏡前,細細梳著烏發,略略失神的女子,朝她低聲一呼:“皇上駕到,蘇修容還不前來迎接?”